如此情形，惹得宋安头昏脑胀的。宋安心道：这是把我也当成水鬼了？要不要解释解释。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样去解决现在的问题。
他本意不是想周叙言再被议论的，可是终究还是事与愿违了。
那些人虽然没有和之前一样围着看，但眼神做不了假。
总归他也有一份责任。
宋安道：“……抱歉。”
周叙言瞥了他一眼，嗫嚅着嘴唇，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沉默了片刻后，便驱车离开了。
宋安：……
真没想到这么巧，这一条路上人来人往，他想着找个地好好说道说道，指不定能劝周叙言帮他，不曾想这么安静还没出公园的地方就是停车区了，更巧的是，他们刚好就停在了周叙言的车子附近。
现在人还跑了，宋安只想就地躺平慰藉内心的痛苦。身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看，竟是铁链立起来摇了摇顶部，就好像家里长辈见了不成器的孩子，发出的叹息。
落在地上的一部分则卷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回鬼界。
中元节是鬼界少有的安静日子，鬼差极其享受这种时光，楼阁前，屋檐下，一壶小酒，三两旧友，几碟下酒菜，好不悠闲。
见宋安回来，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忙道：“你怎么回来了？”
宋安脸上茫然，抬了抬手：“他带我回来的。”
鬼差点头，心中了然，铁链附到他耳侧，全程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
鬼差道：“你被水鬼揍了。”
宋安：“……纯属意外。”
“你是说你打得过他？”
“不，是如果知道他会揍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去找他。”话锋一转，“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这个他无疑是指铁链。
“别耍我，他都没说话。”
“他有自己的语言。”
这才知，铁链集天地精华所化，能力非凡，因非常满意自己的形态，没有选择幻化人形。又不经常和人打交道，又懒得去学，所以至今不会说人话。
宋安怒道：“能力非凡为什么不帮我。”
“不是说了吗，他懒。”
宋安心道：怪不得之前那会袖手旁观，原来是和他一样都想坐享其成啊。真是懒到一家去了。
几个正坐一旁喝酒的听到这些话都笑了，蛇首人道：“青雀，叫他去前也不知道好好将铁链的性格告知他。”
青雀是鬼差的本体，朋友们一向这般叫他。
青雀也笑了，道：“这谁能想到啊。”
宋安印象中鬼差是严词厉色，喜怒不言于表的。如今倒是见到了他的另一番模样。该说不说，这还挺奇怪的，一个人顶着鸟头发出笑声。
见宋安盯着他，青雀正了正色道：“行了，你该回人间了。”
“那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提醒你下次不要把铁链再丢出去了。要好好爱护他，珍惜他。”
……
公园往西走是一座商场，商场前地面上铺有青石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走在这的人经常会被绊倒，反应后，商场也是派了人检查，但都没有发现问题。
周遭人觉得邪门，说有鬼，也有部分人还是认为自己倒霉的，世界上哪来的鬼。
人们众说纷纭，各执己见，一来二去的，商场曾经有人跳楼自杀的事又捅了出来。
在长达一月内，商场都算得上是门可罗雀，少有人来往。
不过，一个月后，这种情况就消失了。商场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
周叙言现在就在这商场门口，缓行踱步。
有鬼的传闻显然是真的。前方一对小情侣刚踏过这，一只面容可怖，身子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从商场顶部跳下的鬼，扑倒在他们面前。
鬼是没有虚无缥缈的，看不到他的人自然也碰不到他。
可这只却不一般，散发着浑浊气息的身躯将面前两个人都绊倒。
鬼发现了周叙言，晃晃悠悠爬过来伸手拽住他的衣服下摆。
白色外套上留下个不被人看见的红色血手印，散发出难闻的血腥气息。
周叙言不做反应，鬼以为他被吓傻了，抬起头支楞起一张素白的脸，下一刻，血色弥漫上来，鬼脸也变回之前的血肉模糊状。
“咣当”一声，一样东西正中鬼头后掉落在地。
终于找到你了。
细看一番，东西正是先前在湖泊漂浮的铁链。宋安冲过去，将鬼扒拉开。
铁链沉默，滚到一旁生闷气。
小情侣在摔倒后就已经起身离开，眼下就只有铁链、宋安、周叙言、鬼，一个人和三个不是人的东西面面相觑。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身体还是折叠的鬼呢。鬼一个后退，速度飞快，噌噌两下爬回楼顶。
一旁行人不少，不好动作，铁链又不是个肯干活的。
宋安想了想，放弃现在去抓鬼。
周叙言拽住他，道：“我们谈谈。”
距离公园一别已过小半个月，这是他们半个月后第一次见面。
周叙言靠着车窗道：“你上次是不是说要和我合作来着。”
车是单向透视镜的，防窥，连隔音效果都是非常好的，能完美避免之前的事情再发生。
宋安道：“你现在是同意了？”
周叙言笑道：“那是当然。”
宋安也笑，问道：“原因呢？总不能是因为看我上次被打的可怜吧。”
“我一开始以为你也是水鬼，只不过拖人下水当替身拖的多了，所以可以自由行走。后面想了想，水鬼找替身只是传说而已，没有被证实，反正除你之外，我见过这么多个没有一个是脱离他所处的地方。我觉得你大概也不会是个例外。”
“后来我再次去公园的时候，水鬼不见了。不，应该算是消失了。当然，也不排除被你的铁链带去其他地方了。但是，”周叙言眼神中充满火热道，“这是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鬼的地方变得不再有鬼的出没，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已经足够让我惊喜。我想，我们或许是可以达成合作的。”
宋安心虚道：“我可能不太做事。”
周叙言摆手道：“无所谓，上次的的不作数。今晚我们去捉商场里的那只鬼，来表示我与你合作的诚意。”
周叙言这样的回答可算是完美地按他的心意来，懒且不爱做事的宋安立即喜笑颜开，下车殷勤的拉开周叙言那边的车门。和鬼一样，魂也没有实体，这一举动无疑是徒劳无功，手虚晃车门好几次。
周叙言径自推开车门，眼神中还留有残余的兴奋，此刻他盯着看的动作也不会让宋安感到尴尬。
天色将晚未晚，总归不是个干活的好时候。
两个东张西望好一会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他们又进车里，默默看着窗外。
小城不大，山好水好。不少人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散步，路上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周叙言眉心微蹙，担心凌晨这条路上还有人。
显然，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直到一点这都还是喧闹的，令人心烦的。
商场旁一处无人的地儿，蚊子颇多。
鬼大多是睚眦必报的，先前他们经历了对峙，等会必然是会再见的。
宋安没话找话道：“你看那是什么。”手指指向处是一轮弯月。
周叙言挥手驱赶蚊子，道：“……月亮？”
宋安摇头道：“是超级月亮，只有凌晨一点才能看到。”
周叙言道：“是挺不一样的。”很亮，亮的将高楼上鬼的身影衬得一清二楚。
“嘭”，鬼再次跳下。拖着残缺的身躯朝他们走来。每走一步就渗出血来，身后已然形成一小片血泊。
血腥味弥漫着，宋安一手掩鼻，一手挡路，眼神示意周叙言从后面包抄。
周叙言刚绕到鬼的身后，只见鬼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欲桎梏住宋安。伴随着他的动作，气味更大了，宋安手胡乱挥舞着，抬腿踹他一脚，周叙言从后制敌，压住他的身体，用铁链捆住他全身。
鬼嘶吼着，精神头异常饱满。宋安依旧嫌弃那股味道，在一旁等待铁链将鬼送回鬼界。
等了好几秒，铁链依旧纹丝不动。
周叙言道：“这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宋安扶额，心道：因为铁链随了主，也是个懒的，不肯多花半分力气。
开口道：“这鬼现在精力非凡，这样捆住他已是强铁链所难，恐怕在路上它一个应付不来。”
周叙言道：“这样啊。”
宋安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事情真相。他伸出手，一拳打在鬼的后脖颈处，鬼没晕，浑浊的分不清眼珠眼白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怒意。
乒乒乓乓好几拳下去，鬼依旧没晕。宋安简直都怀疑自己了。
周叙言接替他的位置，一拳下去，鬼晕了。
铁链松了松身子，勒着鬼离开了。空留下悲伤的宋安，和非常有用的周叙言。
非常有用的周叙言道：“这算是结束了吗？”
宋安道：“嗯，结束了，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末了，他又道，“你看起来很兴奋啊。”
周叙言道：“我没有办法不兴奋，第一次正式见证鬼脱离这个世界，脱离我的生活。”
看得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是困扰的。
宋安这才意识到他所羡慕的周叙言的战力，是经历多少次才锤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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