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给贺秋晚带来的冲击之大，直到许多年以后，她都还清楚地记得，江枕云是怎样虚弱至极地靠在她怀里，交代“遗言”的。
“阿晚……”江枕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艰难，像是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似的。
“我中了魔族的奸计。”她一边说着，唇角边不断溢出鲜血，“抱歉，丢你的脸了……”
贺秋晚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看着江枕云，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几下。
“别说了。”贺秋晚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江枕云的模样实在太凄惨了，表面上的伤口还是其次，最严重的是她破碎的丹田，和寸寸断裂的经脉。
贺秋晚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时辰未见，原本鲜活明艳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她看着江枕云惨白的脸，甚至不敢用灵力替对方检查伤口，只能先勉强护住对方的心脉，然后把储物戒中的丹药全拿了出来。
药瓶散了一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贺秋晚却浑然未觉，她飞快地从中找出效果最好的丹药，用指尖捏着喂到江枕云唇边。
“张嘴。”贺秋晚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哑的厉害。
江枕云微微启唇，将散发着药香的小丸含了进来，她的嘴唇失了血色，却依旧柔软饱满，微微张开的唇缝含住了贺秋晚的一点儿指尖，留下了湿润的触感。
贺秋晚却早已顾不上这些了。
她被江枕云的重伤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去思考缘由。
贺秋晚是怀疑江枕云跟魔族有关系，可她从没想过要让江枕云死。
怀里的人呼吸很轻，心口的起伏更是微弱至极，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贺秋晚抱着她，竟觉得怀中轻飘飘，空落落的。
一只带血的手抚上了贺秋晚的侧脸。
江枕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贺秋晚，眼里渐渐溢出了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进发间，可她却来不及擦，只用一双泛红的眼凝视着贺秋晚的眉眼，眸中的深情和眷恋清晰可见。
“阿晚。”江枕云唤道。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贺秋晚听见这个字，心口狠狠一跳，她深深地凝视着江枕云的眼睛，任由侧脸上的那只手轻抚摩挲着，只低声道：“不会。”
她不会让江枕云死的。
江枕云苦笑了一声，“我知道的，我伤得太重了。”
她面颊苍白，唇边尤带着血迹，那一抹红渍落在贺秋晚眼中，竟显得格外刺眼。
江枕云泪光盈盈地看着贺秋晚，眼中有爱恋与不舍交织，“阿晚，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和你一起游历九州，没有得到你的喜欢……”
“我舍不得你，阿晚。”
这是她头一次清楚明白地将自己的心意告知贺秋晚。
【叮！日常任务1：对主角深情表白一次！已完成。】
脑海里的系统依旧在尖叫，江枕云弯唇勾起了一个很淡的笑容，“阿晚，其实，我还有东西想给你。”
她颤抖着手，笑吟吟从怀中拿出一支发簪，手指间的血迹却将发簪上的桃花染成了红色。
“脏了……”江枕云喃喃道。
“我本想等你回来，再给你的。”
贺秋晚微怔，随后伸手接了过去，“现在也不晚。”
她郑重地将之收了起来。
江枕云见她收下了，脸上的笑意越发浅淡，像是心满意足了似的。
她染血的指尖在贺秋晚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红痕，指腹的摩挲带着难以言说的柔情。
“阿晚，能死在你的怀里，也值了。”
“死之前，就让我最后放纵一回吧。”
她的手从贺秋晚侧脸移向脖颈，按住贺秋晚的后颈往下拽，重伤使得江枕云的手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气，但贺秋晚却顺着她的力道低下了头。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如同交颈相拥的爱侣似的，亲密无间。
“其实，你每次叫我江姑娘，我都好难过。”
“阿晚，你能不能……叫我一声阿云？”江枕云祈求道。
她的语气是那么卑微，如同最忠诚的信徒，高高地仰望着九天之上的神明。
她在祈求贺秋晚的怜悯。
贺秋晚动了动嘴唇，喉咙干的厉害，但到底还是如她所愿，低低地唤了一声。
“阿云。”
江枕云轻叹息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眸。
贺秋晚确实如系统所说，她清冷矜贵，就像是高山之巅的一抹清雪，洁白干净，不染尘泥。
可惜了，江枕云心想，她又不是什么好人，看着这样的贺秋晚，江枕云心里生出的不是虔诚的敬仰，而是想污染她，弄脏她。
她扬起了下巴。
贺秋晚只觉得唇边一热，很轻很软，像花瓣坠落到湖面时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贺秋晚倏地睁大了眼睛。
江枕云的手跌落在了身侧，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秒，她如愿地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叮！任务目标爱意值 10，当前爱意值：18】
……
虞乘溪姗姗来迟。
她们这回去桃花村，总算是寻到了那树妖，双方打斗了许久，最后还是师姐将那妖物斩于剑下。
虞乘溪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师姐的脸色忽然变了，她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叮嘱，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时虞乘溪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江姐姐出事了吧？！
尽管心有不安，她还是在交代好桃花村的村民们之后，才启程回客栈。
虞乘溪到的时候，江枕云刚晕过去，她被江枕云的惨状吓了一跳，连房间里的乐情春都忽略了，下意识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贺秋晚沉默不语，她抱起江枕云，转身将她交给了虞乘溪。
虞乘溪看着贺秋晚，她的表情很淡，唇紧抿着，可虞乘溪却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的寒气。
她接过昏迷不醒的江枕云，只觉得江枕云浑身无力，轻得厉害，让她不敢用力，生怕会加重江枕云的伤势。
江姐姐怎么会伤成这样？
虞乘溪的心里有些难过，白天她还跟江枕云一起逛街吃饭呢，眼下这人却呼吸微弱地躺在她怀里，生死不知。
虞乘溪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向前方的师姐，贺秋晚背对着她，长发被风扬起，她垂手而立，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身上泛着铮铮的寒光，气势凛然。
是离拆。
虞乘溪后退了半步，贺秋晚也不多废话，她素手执剑，汹涌的剑气夹杂着怒意，铺天盖地地朝乐情春袭去！
乐情春从刚才贺秋晚出现起，就被她浑身的剑意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此时更是心生惧意，面色骇然。
她知道贺秋晚是真的想杀了她！
乐情春赶紧凝聚起魔气努力抵抗着，脚下的阵法却将她困在原地不能逃离，她只能被贺秋晚压着打。
贺秋晚手中的那把离拆剑，不知杀过多少妖魔鬼怪，天生就能克制魔气，乐情春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等等！”她艰难道，“贺秋晚，你被江枕云给骗了！”
贺秋晚恍若未闻。
她挥剑的动作快而狠，剑光晃得虞乘溪眼前微白，也在乐情春身上留下了无数道深深的剑伤。
虞乘溪看得分明，师姐明摆着是想替江姐姐出气，所以她明明可以给乐情春一个痛快，却只是寸寸逼近，一点一点让乐情春失去希望。
如同猫戏老鼠。
刚才乐情春是怎么对江枕云的，此时贺秋晚便加倍还给了她。
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伤口里残留着的凌厉剑气，令乐情春痛不欲生。
她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眼底是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眼见贺秋晚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乐情春只能找准机会，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道接一道的剑光，一边拼尽全力大声吼道：
“江枕云身上的伤，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与此同时，贺秋晚的剑尖也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只差一点儿就能取她性命。
阿云：不要瞎说哈，我只是个平平无奇实力低微的筑基期修士，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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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兴临城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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