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无法忍受,怒火如烈焰般冲上心头,情绪在胸腔内翻涌不止,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喉咙像被火灼烧般干涩发痛,口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是血腥味还是泪水的苦涩,胃里一阵翻腾,仿佛愤怒从深处涌出,逼得她想要干呕。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语句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从她口中涌出,带着失控的语调和刺耳的尖鸣:“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就是弟弟的血包!思楠思楠!你们不就是盼着生个男的吗?!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杀了!像妹妹一样,脐带都不剪就扔垃圾桶!”
母亲被她的话震得一愣,脸色瞬间铁青。父亲张了张嘴,最终依旧选择低头沉默。叶思楠一直以来都用沉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分量轻微,不足以支撑起一次真正的抗争。她知道,只有低头、顺从,才能吃饭上学。然而这一次,她明白自己已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从未属于她的家了。
她的手指因极度愤怒而不自觉地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紊乱。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将她无情地卷入愤怒的深渊。那股怒火仿佛要将她的理智连同躯体燃烧殆尽。如果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刻死去,一定会化作一只散发着黑气的厉鬼,在怨恨与不甘中徘徊不去。
她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将压抑多年的愤怒彻底宣泄出来:“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是从你身体里掉下来的肉!你的父母这么对你,你也非得这样对我,心里才舒服吗?”
从小到大,她都小心翼翼地讨好这个母亲,生怕惹她不高兴。每次交学费前,她都得看母亲的脸色行事。上初中那年,她参加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因为差了一分,只拿到了借读的名额,比正常学费多了九百块钱。母亲当时几乎要让她去镇上那所每天都上演打架斗殴的初中。那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也是在那之后,她逼迫自己发了疯般地学习。
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出路,她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以至于精神开始出现问题。每当她埋头做题时,周围的声音都仿佛被放加速了,老师走路的脚步声、同学写字时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都让她心跳如擂鼓般加速。她不得不加快做题速度,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种窒息感。老师和同学都夸她聪明,每次数学考试都提前半小时交卷。可没有人知道,小小年纪的她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不快点写完交卷离开,她会疯掉——脑海里无数次闪过咆哮着撕碎试卷、砸烂桌椅的画面。
她的精神早已出了问题。不然,叶斯年怎么会存在?工作以后,她看过无数心理医生,因为她害怕有一天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可她比任何心理医生都清楚叶斯年是谁——叶斯年,就是那个连脐带都没剪断,一出生就被丢进垃圾桶的妹妹!
她害怕自己也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弃,更害怕自己是被丢弃之后再被捡回来的一件失去价值又不得不勉强留下的物品。她的童年活在无尽的恐惧中,既害怕活着,也害怕死去。
叶思楠四岁那年,母亲怀孕了。她清楚地记得那段日子——母亲挺着肚子蹲在门口的水沟边呕吐的模样,脸色苍白憔悴。有天父亲请来村里的接生婆,之后又急忙将她送到了隔壁村的外婆家暂住。她天真地问外婆:“我是不是有妹妹了?”外婆甩手给了她一巴掌,厉声道:“是弟弟!”
夜里,父亲骑着自行车把她接回家,一路无话。幼小的她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情绪,缩在后座上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抓着车座的边缘。夜色浓重,乡间的小路静得可怕,那时候农村的路多半没有路灯,四周仿佛被黑暗吞噬。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周围的景象,只感觉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得厉害,每一次颤动都像是在敲打她弱小的心脏。
终于到家了,父亲将她抱进屋,随手放在床上,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冷冷清清,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蜷缩在冰凉的被窝里,半眯着眼睛盯着无边的黑暗,既想看到什么,又怕看到什么。恐惧占满了她全部思绪,她用力咬着嘴唇,吮吸着眼泪和鼻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觉得那无尽的夜色,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
后来,她既没见到妹妹,也没见到弟弟。疑问在她幼小的心里盘旋,但她不敢问出口,只能默默观察着母亲的情绪。母亲时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挥之不去的阴霾中,沉闷而压抑。
那时奶奶还健在,却对她漠不关心。年幼的她奶声奶气地喊着“奶奶”,老人总像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偶尔,奶奶会拿来几张泛黄的药方,随手丢给母亲,让她自己去抓药,还叮嘱一定要用那个老旧的药壶慢慢煎熬。
奶奶一脸郑重地说道:“这药壶可是从我表舅家借来的,人家已经生了三个男孩,用不到了。这壶很多人想借,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勉强借给我。”那语气仿佛那口药壶带着某种神圣的力量,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那时,叶思楠才五六岁,年幼的她也天真地相信,这个药壶一定能让妈妈生出弟弟,而妈妈也会因此开心起来。她总是兴冲冲地跑去帮忙,学着大人的样子蹲在炭炉前,盯着炉火中跳跃的火苗,认真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然而,毕竟是个孩子,不懂得分寸,一不小心扇得火势太旺,火光猛地蹿起,引来母亲的怒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心里一紧,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退到一旁。那份原本热切的心情,在母亲的责骂中瞬间冷却,像被迎头泼下了一盆冷水。
再后来,弟弟出生了。母亲的阴霾一扫而空,每天抱着弟弟时,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笑容,甚至连对叶思楠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年幼的叶思楠因此对弟弟也充满了喜爱,她觉得有了弟弟后,家里的气氛变好了,自己似乎也因此开心了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对弟弟的偏爱愈发明显。即便那时的叶思楠还不懂“重男轻女”这四个字怎么写,却早已在生活中切身体会到了这四个字带来的伤害。
母亲对弟弟的爱像是阳光,而她只能站在弟弟的身后,勉强借着那点微弱的余光取暖。她吃的是弟弟不喜欢的奶粉,用的是弟弟折断的铅笔,仿佛她没有情绪、没有**,而她也的确不敢有。
十六岁那年,叶思楠在街坊四邻的闲聊中,无意间听到了那个尘封的秘密——“她妈心可真狠,小孩脐带都没剪就直接丢垃圾桶里。幸亏后来生了个儿子,要不然还不知道得造多少孽!”
那些窃窃私语如同一把把利刃,一刀刀刻进她的心里。她想起那个夜晚,那种莫名而深刻的恐惧,以及隐约听到的声响。她无法辨别那些动静是真是假,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彻骨的寒冷和恐惧紧紧攫住了她。也正是在那之后,她的梦境中开始出现叶斯年的世界。
从此,她在梦与现实之间无数次经历着绝望与恐惧,脑海中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从未有片刻松懈。她只想活下去——她没有被丢进垃圾桶,她幸运地活在这个世上。她成了同学口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事眼里的女神,朋友心中温柔又坚韧的存在。然而,她的生命中从未拥有过爱。她不懂被爱,也不懂如何去爱,不明白生活的意义,更看不清人生的方向。
她曾试图用金钱换来父母的关心,渴望用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真正围坐在一起。她用母亲所受的苦难来劝自己原谅那些伤害,试图相信这份亲情终会有所回应。可最终,她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他们始终只是弟弟的父母,而她是舍不得丢弃的血包。
积压了32年的委屈彻底爆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几乎是在吼:“我上了大学以后,没跟你们要过一分钱!我以为你们开始关心我了,所以才愿意在你们身边买房,帮弟弟建婚房!可到头来,连一间属于我的房间都没有!我睡沙发,住杂货间!你们眼里没有我,只有我的钱!我现在没钱了,要么去死要么嫁人是不是?!”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在家里如此痛快地说过这么多话。一直以来强势的母亲,此刻在她这场失控的情绪爆发面前,竟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逐渐沙哑:“弟弟娶了媳妇,我这个‘思男’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对不对?现在我在这个家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是不是?你们急着让我嫁到隔壁村,是不是想着等你们年纪大了,还能让我伺候你们?弟媳是外人,弟弟又是你们捧在心尖尖上的男宝,使唤我又方便又不心疼是不是?”
她冷笑一声,泪水终于滑落:“最好让我嫁个有钱人,然后继续往家里贴钱。等弟弟有了孩子,好让我接着帮衬他。说出去还能给你们长脸——‘我女儿嫁给了那谁谁谁的儿子!’”
她的声音愈发嘶哑,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与愤怒尽数倾泻而出:“在你们眼里,让我活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不榨干我最后一滴血,真是太亏了!早知道当初也把我丢进垃圾桶,没准还能连生两个儿子,是不是?”
母亲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脸色铁青,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抄起身边的茶叶罐,愤怒地朝她砸去。叶思楠没有闪躲,任凭茶叶罐砸在身上,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嘶吼着,声音沙哑而绝望:“我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边喊着,一边捂着胸口,感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呼吸越来越急促而紊乱。手脚开始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头晕目眩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颤抖。
她拼命想吸气,可空气像是被抽空了,无论她如何用力,肺部都吸不进一丝空气。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眼前的光影也开始扭曲晃动。最终,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彻底失去支撑,重重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些是从小时候听到的同学家里的事情中拼凑出来的,写得我好气啊……女孩子们生气的时候不要太使劲吼,真的会呼吸碱中毒,这是我自己的经历,差点晕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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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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