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掌心的温度像是回到现实生活中的锚点。
鱼群从他们身边经过，又被他们抛弃在脚下，海水里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且斑驳，仿佛无数星辰落在深邃的蓝幕之中。
引领他向上游的红色人鱼回过头，笑意盈盈地朝他眨了下眼睛，食指轻轻点在唇间。
嘘——
水花四溅，在海面形成点点泡沫，陆斯恩大口呼吸，空气涌入肺部，神志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过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那抹红色的影子。
可红色的影子像是海面上的泡沫，如同幻影般的存在，轻易地就消失了。
陆斯恩不仅没找到，反而因为看得太仔细，发现了另一个他一直想避开的家伙。
蓝色尾巴的鲛人趴在礁石上，看到是他的时候，眼睛明显一亮，立刻欢快地游过来。
“嘿！亲爱的陆斯恩，好久不见～我在好远就看到你从半空中落下，你是在追寻刺激吗？”
陆斯恩：“……”
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跳崖了，原来罪魁祸首（之一）在这里。
他用魔法操控海水，在两人中间隔起一座厚厚的水墙。
隔着水墙，蓝色鲛人依旧不依不挠地说：“哦，亲爱的陆斯恩，别那么害羞嘛，我很想和你聊聊天。”
他的语气倒是挺礼貌，但动作还是像往常一样狂野。
水墙被他用鱼尾拍出一个洞，他把头从洞中伸了过来，脸颊两侧类似于鱼鳍的耳朵非常激动地抖了抖。
他继续说：“还有，这次可以告诉我故事的结局了吗？”
几乎被贴脸的陆斯恩：“……”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再往后退……退不动了？
他低头，透过海水看到他的脚被深色的暗流吸附住，无法动弹。
“游吧，我的朋友，上午我们正好抓到了一条海鱼，是你最喜欢的可以切片生吃的鱼类。”
随着他的话音，那深色的暗流拖着陆斯恩的脚往科拉尔游动的方向前进。
陆斯恩：这是报应吗？他只是说说而已，真没有想直接游过去……
幸好他的力量比科拉尔强太多，在他明显拒绝的态度下，暗流只是微微抬起他的脚便在也无法前进。
强制不成，科拉尔转身扎进水里，游到陆斯恩的身边再猛地从水底跃起……一片水幕阻拦了他扑向白发男人的身体。
“离得太近了，科拉尔，请和我保持距离。”
陆斯恩面无表情地警告道。
科拉尔的心思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性格过于单纯，比如他会相信那些虚无的爱情故事。
而鲛人族的语言和行为，相比于人类而言，过于浮夸激进，所以科拉尔和除了鲛人以外的生命相处时，会显得没有分寸与距离。
比如现在，趴在水幕上的科拉尔双手穿过水幕，在胸前比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哦～怎么了？我的朋友，看样子你似乎有点劳累，是否需要我——尊贵的科拉尔王子，抱着你呢？”
……多大了，还王子公主呢。
陆斯恩翻了个白眼，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悔。
早知现在，当初他就不应该给科拉尔讲美人鱼的故事，搞得这个人认不清自己，整天以为自己是美人鱼王子。
作为族长，至少也应该觉得自己是海王吧，当王子到底哪里好了？
假如陆斯恩真的问出来，那科拉尔肯定会用非常浮夸的动作表示震惊，然后告诉他：“因为只有王子会获得公主的真爱，我想在成年后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而不是被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这个词还是陆斯恩在讲小美人鱼故事的时候告诉他的。
可惜陆斯恩懒得问，而且他早就已经看出科拉尔对爱情的渴望。
但是没有成年的小屁孩谈什么爱情？
就算是按人类年龄成年了也不行，作为鲛人就要按照鲛人的规则来！
“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对我们两个人都好。”对他们两个人未来的伴侣也好。
想到这里，那像火焰一般跃动的红色鱼尾突然出现在陆斯恩脑海里。
他心底微动，轻咳一声，“走、不是，游吧，你先游，我跟着你。”
蓝色鱼尾不悦地拍了一下水幕，水幕彻底支撑不住鲛人的身体，他掉进海里，稍显狼狈。
陆斯恩打开他的神奇小挎包，在水中掏出了一根木制的魔杖。
它简陋得说是魔杖都是抬举它了，通体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枯掉的木头，只有感受在到上面镶的好几个宝石里的魔力，才会觉得它是一根魔杖。
陆斯恩平时基本不会用到魔杖，突然拿出它，还是因为想起来这根魔杖是木头的，可以浮在水面上。
虽然一根小小的木头还是撑不起他的体重，但再加上魔法就可以了。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用魔法，问就是直接坐在水面上显得他很装x，而他也不想站着显得自己很傻。
“游不？游不？”
科拉尔在他旁边游了快半天，见陆斯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高兴地用鱼尾朝他泼一尾巴水，然后又怂怂地迅速转身朝族地游去。
他的举动不无道理，因为他才刚窜出几米，就感觉到尾巴上有一个明显的阻力。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己的鱼尾。
果然，是他刚刚用魔力构成的暗流水绳。
再往后看，一点看不出生气的白发男人慢条斯理地将水绳的另一端系在木头魔杖上，朝他露出平静的微笑。
“不走吗？”
科拉尔：“走，走……”
——
鱼力小船的动力就是足，陆斯恩坐在开启风屏障的魔杖“小船”上，感慨道。
换在前世，说不定鲛人拉船这个项目可以直接爆火，然后间接带动旅游经济的发展。
可惜鲛人族和以前的羽族一样，对领地非常看重。
借着这一特点，阿祖利亚与鲛人族在神面前签下合约，鲛人族保护阿祖利亚国这条的海岸线，阿祖利亚则将这片海域划分为自己的领土，保护其作为鲛人族领地的正统性，是双赢的结局。
……而且说到底，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基本没有旅游的概念。
因为魔力的存在，只有有能力雇佣冒险家或者本身就有魔力的贵族，才会有“无聊出门逛逛”这种说法。
大部分情况下，为了安全，即使是非人类，也不会轻易离开族地。
所以……
“科拉尔，你怎么突然想着来悬崖这边？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正在工作吗？”
就算不想工作，也该是和族里的长辈一起去游猎……
他记得悬崖和游猎的方向好像是完全相反？
在他前面游着的科拉尔闷闷地说：“法尔科那个坏人说和我们谈海盐的事情，结果根本没把合同带过来，长老说我没事干，干脆直接让我过来签完了事。”
哦？这不正巧？
陆斯恩挑起眉毛，摸了摸下巴，心想：要不现在就给科拉尔？
但是他还要去摘日光珊瑚，现在就给的话，等会摘珊瑚的时候要是碰上了，岂不是很尴尬？
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好办法。
陆斯恩扯动那条水绳，引来蓝色鲛人不满的一句“干什么？”
他说：“那你现在把我带去族地，等会岂不是还要再跑一趟？”
科拉尔：“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可做，再跑一趟，气一气法尔科也挺好。”
介于科拉尔还没有成年的缘故，族中的大部分事由都是由前族长和长老代劳，相比之下，天天被族人追着跑的法尔科可惨太多。
连旁观过的陆斯恩都有些不忍，虽然是他主动把法尔科的族人引过去。
但是说到这，陆斯恩有些好奇，“好几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成年吗？”
“不知道啊。”科拉尔也有些郁闷，“鳞片一直不掉，我也不能硬拔呀。”
鲛人族的成年不是以年龄计算，而是只要腹部向下三寸左右的那部分鳞片脱落后长出新鳞片，就算成年。
陆斯恩也不由地咋舌：“……到现在还没掉？会不会底下已经长出新的，只是上面的鳞片还没掉而已？”
在他的理解里，唯一能类比的是人类换乳牙。
如果底下的新牙冒尖了但上面的乳牙还没掉，是需要人为进行干预的，不然长出来的新牙会歪掉。
“我拔了一片，底下确实没长，咳……你别告诉长老哦。”说完，科拉尔心虚地左右晃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鲛人在。
他边游边转头看向白发男人，再次重复道：“别告诉长老哦。”
陆斯恩点点头，他还不至于拿这个去威胁一个没有成年的鲛人，他还是更关心他（科拉尔）的日光珊瑚。
“那你现在还在养日光珊瑚吗？没有成年的话，也不能用日光珊瑚求爱吧？”
“当然养着，我养了好多，就等成年。”
“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
“……没有。”
陆斯恩嗤笑一声，惹得科拉尔又用鱼尾掀起海水，想泼到他身上。
可屏障魔法不仅能阻拦风，也能阻拦水，见泼水不成功，科拉尔没好气地说：“你也没好到哪去，哪有资格来嘲笑我？”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当初可是认定他了，就等着20岁……”
可是最后菲尼克斯却永远留在了19岁。
话题到这里似乎被冰冻住，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再说话，海面也变得安静，只有水花和海鸟的声音。
鲛人族的领地离悬崖并不是很远，属于远远就能看到的范畴，在科拉尔的努力下，没过几分钟，陆斯恩就站在鲛人岛的石头上。
鲛人当然不是生活在岛上，但他们有定期在岛上举办各种聚会的习惯，所以岛上还是有一点生活痕迹的。
陆斯恩找了一处被磨平的石头坐了下来。
科拉尔趴在陆斯恩身后的礁石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难得见你能这么平静地提起他。”
而且是真的平静，不是之前那种疯疯的、很吓人的平静。
“以后就不会是难得了。”陆斯恩勾了下嘴角，然后拍拍旁边石头，“你也上来吧，我给你变个魔法，怎么样？”
“什么魔法，我还要找法尔科呢。”嘴上说着，科拉尔的身体却游过来，他手一撑石头，坐到陆斯恩身边。
“你还记得我会空间魔法吗？”
——他开始打窝。
“嗯，记得。”
“我帮你把那份合同用空间魔法偷过来，怎么样？”
——再把鱼饵悄悄抛下。
“哇哦，好呀好呀！不过不是偷，那本来就是要给我的。”
“那我要是成功了，你拿什么来换合同呢？”
——雪白的鱼钩也露出来了。
“……你想要什么了？”
“给我一块日光珊瑚，要最新的。”
——愿者上钩。
谢谢营养液和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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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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