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后，陆斯恩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妥，他迅速改口道：“那要不你来当哥哥？”
“……这不是重点。”菲尼克斯的笑容淡下去，他有点想生气，为陆斯恩的无知无觉，但他又清楚自己没资格。
陆斯恩也发现不对，他跨步上前，强行握紧菲尼克斯的双手，语气焦急，“菲尼，没有关系的，王都的守卫不可能真的检测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顶多会让我做一个魔力测试，还是说你不相信……”
“那你有想过我们进去之后的安排吗？”
陆斯恩一愣。
他把路上收集到的信息和他的复仇计划重新再在脑内梳理一遍，然后说出来。
一路上，他们收集到的消息也在发生变化，最新的消息是国王登位后颁布新规：免费为具有魔力的人提供学习途径，并且其中优异者可进入王宫进行进一步的深造学习。
陆斯恩推测，国王之所以会颁布这项冒险的新规，是因为大王子和二王子争夺近十年王位，导致国内死伤无数。
王都内具有能力的魔法师不是因为内斗被霍霍干净，就是因为站队得太明显，不得不被处死。
在王都外，战火导致国内失去家园的平民数量骤增，这项新规能给予这些平民一丝希望，不至于在王都未安定的情况下发生平民暴乱。
虽然有点阴险，但这对于平民来说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打听到这项新规后，陆斯恩就决定以平民的身份去进行魔力检测，然后被选进王宫学习。
不是他自傲，而是在他这个年龄能达到二级魔法师水准的人确实寥寥无几，他有这个信心。
而且就算真的有人比他还天才，被选进王宫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总不可能突然出现几百个天才把他压下去。
就算……就算真的没有被选进王宫，像他们这种未成年的魔法师只要具有魔力就可以在王都定居，他总归能找到机会复仇的。
听完陆斯恩的计划，菲尼克斯一反常态，直接甩开陆斯恩的手。
面对少年错愕的表情，他后退一步，抬起手示意少年不要再往前靠近他。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来自哪里吧？”他说。
“那又如何？菲尼，到底怎么了？”
“我来自佐林西亚，一个位于阿祖利亚北边的小国，你可以去了解一下阿祖利亚周边的小国。”
外国人？
陆斯恩的眼睛微微瞪大，“难道你是间谍？”
所以才不愿意进入王都？
此话一出，硬生生让菲尼克斯在心里给自己营造出来的悲伤氛围破灭。
他一时语塞，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想去敲这人脑壳子的冲动。
先不说没有魔力的人能不能做间谍，哪个国家的间谍会在一处小山村里待将近五年？
而且他这五年还是白待，小山村都被烧掉了，他还没有正式的村民身份。
他瞪了一眼表情似乎在说‘就算是间谍也没有关系’的陆斯恩，咬牙切齿地说：“不——是——”
“你还不明白吗，陆斯恩，阿祖利亚不欢迎头发鲜艳的人。”
菲尼克斯几乎是低吼出的这句话，他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会轻松一点，但并没有。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
他感觉心里闷得慌。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在陆斯恩的眼里别说人没有贵贱之分了，就连非人类，只要可以交流，在他眼里就是平等的存在。
可这又能如何呢？
陆斯恩改变不了所有人。
菲尼克斯出生的佐林西亚国是个很小的国家，据说原先是阿祖利亚某个公爵的领地，后来因不明原因独立成为一个小国。
它的文化、语言、文字甚至连习俗等等几乎都和阿祖利亚一样。
在菲尼克斯最早的记忆里，家族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是红发，脸庞早已模糊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都只是红褐色头发。
他的父母曾抓住他的头发，厌恶地骂他是异类，说抛弃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从那些恶毒的话里挑出只言片语，他慢慢拼凑出真相。
阿祖利亚国的王族全部信仰光明女神，他们的影响力导致这个国家有超过一半的人选择信仰光明女神。
得到丰厚信仰的女神从不吝啬于给予王族最强大的魔力，而得到魔力的王族世世代代繁衍下来，他们的后代不仅魔力更偏向于光属性，其外貌也受到光明女神的影响。
其中最为明显的外貌特征便是白发。
于是，白发成为了最高贵的象征。
为了拥有白发，当时的阿祖利亚国内甚至兴起服用慢性毒药让自己的头发变白这种方式。
只是这种后天的白发往往枯败如旧麻布边缘的布须，远不及王族拥有的白发美丽且具有光泽。
这种疯狂的行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王族们发现如果长此以往，他们的国家将会崩塌。
所以，他们决定设立一个等级。
王族的白发不出所料是最高贵的发色，其次是浅金、银灰等各种浅色系，他们大部分是王族的旁系以及少部分贵族，然后是黑褐棕等，平民和贵族里最常见的发色，最低等的则是颜色鲜艳的头发。
如果菲尼克斯不是红发，他也会觉得这个规定非常高明。
不仅将矛盾聚集到了少数人身上，还为光明女神除去了其他神的信徒。
比如他那同样具有红发的祖先，他是火女神虔诚的信徒，曾凭借强大的魔力得到了爵位和领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等级出现之前，他非常受领地里的人们的爱戴。
然而等级一出，红发这种过于鲜艳的发色还是为他带来了灾难。
为了生存，他的祖先只好带着族人逃到佐林西亚。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具有鲜艳发色的家族也逃向阿祖利亚周边的小国。
拼凑出真相的时候，菲尼克斯唯一的希望是他也能拥有祖先那样强大到可以拥有爵位与领地的魔力。
——就像他继承了与祖先相同的红发一样。
可是，没有……
菲尼克斯没有哪怕一丁点的魔力。
后来他真的被抛弃了。
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他选择去阿祖利亚流浪。
幸运的是阿祖利亚正在进行内斗，菲尼克斯很轻易地就越过了边界，不幸的也是阿祖利亚正在进行内斗，国内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再后来，他被陆斯恩带回家了。
菲尼克斯早就告诉自己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只是陆斯恩的偏爱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抗争村民的偏见与歧视，他希望证明自己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可如今，望着陆斯恩浅灰色的短发，他知道他必须放弃了。
菲尼克斯苦笑，“你和贝拉阿姨的头发都是浅灰色，你们应该是流落在外面的贵族或者王族旁系，对吧，陆斯恩。”
灰蓝色眼睛的少年一直在望着他，即便被他这样对待，少年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只是那双灰蓝色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将他溺死，菲尼克斯突然有点不敢与他直视，他扭头看向城墙。
“如果只有这个原因的话，我不接受。”
菲尼克斯呼吸一滞，他又把头扭回来，强迫自己与陆斯恩对视。
他说：“好吧，那我再把话说清楚一点，首先，贵族是不可能拥有一个红头发的兄弟，认下我只会让你复仇的计划更难实行。
“其次，阿祖利亚国内红发的人早在几百年前便移居到佐林西亚，我不可能有正规的身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陆斯恩，我没有魔力。”
菲尼克斯一直都很清楚，无论是在城镇的时候还是在逃亡到王都的路上，他都是沾了陆斯恩的光才被正眼相看。
如果他拥有魔力，他还能正大光明地说自己的家族世代信仰火女神才有的红发，但可惜……他没有魔力。
“我帮不了你更多，所以……所以至少不要让我成为你的累赘，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言语间带着哽咽。
陆斯恩依旧平静地望着他，菲尼克斯所说的话好像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但也只是‘好像’。
在菲尼克斯躲闪的目光里，他走上前强硬的抓住红发少年的手臂，紧紧抱住他。
“这不好，菲尼，你要抛弃我吗？”
仿佛示弱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菲尼克斯刚刚关上的记忆之门，关于过去的种种往事像画卷一样铺展在他脑海中。
是啊，他也被抛弃过，所以才会想要和陆斯恩成为队友，现在他要先反悔吗？
“我……我……”
但是为什么否认的话一直卡在喉咙间说不出来？
“我只有你了，你也要抛下我吗？”
菲尼克斯张了张嘴，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急促的心跳声，但否认的话语就是卡在喉咙里。
在这一刻，他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否认。
他抬起手抱住陆斯恩。
承认吧，菲尼克斯，其实你根本不想放弃。
高耸的城墙和身披盔甲的护卫可能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但他一定会想办法跨过去。
一定、一定会！
——
最后，陆斯恩还是没能如愿把菲尼克斯一起带入王都。
菲尼克斯拒绝得很坚定，但他不像之前那样心如死灰，而是燃起了另一股决心。
他向他承诺一定会在之后想办法进入王都，尽管不是现在。
可陆斯恩对他的决定还是不满意。
进入王宫后，他不一定再有机会出城，所以他决定在城外留几天，能把菲尼克斯劝进王都最好，如果不能的话，至少也要保障菲尼克斯在城外的生活。
但菲尼克斯担心夜长梦多，只让他在城外住了几天就反过来迫不及待把他赶进王都。
他被守卫询问姓名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两边都有王都的护卫，后面他就算想离开也不行，只能看着红发少年跑开的身影干瞪眼。
守卫拍了拍桌子，不耐烦地喊道：“喂，还在看什么呢？过来登记姓名。”
陆斯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我叫陆斯恩。”
“嗯，姓呢？快点。”
姓？
哦对，还有一个姓。
啊……
那他是选哪一个姓好呢？
加更一章庆祝一下50收（现在是51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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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菲尼克斯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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