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不抽烟,”明饶睨了一眼递到他面前的烟盒,干巴巴地道,“还有,我肠胃不好,闻到烟味会恶心,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晏予川愣了愣,将烟头堵在公交车牌杆上捻灭,“抱歉,我不知道。”
上车之后,明饶控制不住地想起他二十岁的生日。
那时他们四个月没联系,再见面时晏予川状态奇差,暴瘦了至少三十斤,抽烟抽得上瘾。带他过生日过到一半,偷偷跑出去抽烟,又怕明饶闻到味道,喷了致死量的古龙水,形成一股更加令人窒息的味道。
说什么“抽烟是因为想你”“下次见面一定戒干净”,现在想来,全是骗人的鬼话。
也只有明饶这种傻逼会信。
他合上双目,越想心里越发堵,脚下猛地一发力,恰好踢在晏予川的座背。
晏予川回过头,看他脸色不好,问:“是太闷了吗?”
明饶摇头,心里始终郁结着一口气,“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处理完就提前过来了。”
明饶没再回话。轿车在沉默中抵达了市中心一家空中花园餐厅楼下,他们搭乘电梯一路上到顶楼,秘书陈乐已经在预约好的包间里等着了。
今天的见面只是意向性讨论,不签署任何正式文件,为了在婚讯公布前保持低调,便只让做法务出身的陈乐前来充当法律顾问。
婚前协议包括财产归属、婚姻存续期间收入和支出、离婚和分居期间权益以及继承问题等几个常规板块。陈乐特别强调,需要重点过目的是最后一个部分。
明饶看了一眼黑字标题——“家族资源的所有权和不使用原则”。
“双方在此明确,其婚姻关系不应在双方及其家族间建立任何业务关系;无论是在婚姻存续期间还是在分居、离婚或死亡的情况下,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方式使用、获取或受益于另一方的家庭资源,包括但不限于财务、知识产权或实物资产,用于发展或扩大其商业企业。”
明饶越看脸色越黑,最后将文件拍在桌上:“什么意思呢?”
陈乐解释:“是这样的,这条的意思就是说——”
“我看得懂,就是说你们希纳不想跟明氏地产沾上边呗。”
陈乐看了眼晏予川,笑得尴尬:“明先生,您误会了,这部分条款其实是晏总出于对您家人的保护——”
明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晏予川:“那我是不是该对晏总感恩戴德?”
陈乐面露难色:“这……”
“没事,我来解释,”见陈乐支支吾吾不出声,晏予川先开口了,“这条是我加上去的。希纳科技现在正处于关键发展期,我是希望能打消二老的顾虑,让他们安心。”
“安什么心?还没结婚你就急着要跟我们家撇清关系,你要他们怎么安心?”
晏予川眼神一黯,垂了眸光:“抱歉,是我的措辞不当。我只是不想——其实也不全是二老的缘故,我是想着,你或许会觉得我的求婚很唐突——”
“我确实觉得你的求婚很唐突,”明饶硬邦邦地打断,“难道不唐突吗?”
“所以也是想让你安心。我是认真想和你结婚,而不是——”晏予川顿了顿,“另有所图。”
片刻的沉默后,明饶冷笑出声。
他当然明白晏予川是什么意思,当初在科创营他不就是这样吗?明家推的资源他不会要,明家给的钱他不会要,明家的儿子他也……也不会要。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成了身价上亿的总裁,也还是那个样,什么情啊爱的,都比不过他那张面子金贵。
明饶心中积压多年的剧毒,此刻幻化成了一头凶猛的困兽,将他的内脏挠得千疮百孔,又要从他的体内挣脱出去,尽情地伤害别人。
“随便你,你爱加就加,”他说着,眼神不禁变得凌厉,冷笑了一声道,“那我也要加一条。”
“好,”晏予川坐正了身子,“想加什么?”
明饶看着虚空,面不改色地道:“我要开放关系。”
“……”
许久没等到回答,明饶微微扭头,看见陈乐正埋头于文件堆中,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房间里,而晏予川则静静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怎么不说话了,表个态啊,”明饶逼问,微眯起眼睛,“哦,需要我跟你解释‘开放关系’是什么意思吗?”
陈乐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那个,要不我先出……”
可是他的声音太微弱,被这密闭房间里沉重而抑郁的气压轻而易举地吞没了。
晏予川恍若未闻,回答了一句:“不用,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那就麻烦你把这条给我加上去。毕竟我不可能和你结婚之后就不上床了,我也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这个你能理解吧?”
晏予川稍作沉默,“嗯”了一声,又道:“其实不用担心。”
明饶挑了挑眉,“为什么?”
“该履行的婚内义务,我都会履行。”
明饶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你真是失忆得很彻底啊。”
晏予川眉头一皱。
“晏予川,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履行义务吧?”明饶歪着脑袋,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某处逗留。
晏予川愣了愣,清了清嗓子,迟疑不决地开口:“什么意思?”
“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明饶歪着脑袋,充满戏谑的声音在包间里回荡,“但凡你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你以为我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
“那个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晚餐的菜品准备好没有。”趁着沉默的间隙,陈乐大气不换扔下一句话,话音一落,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包间门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明饶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盯着文件边脊上一颗歪歪扭扭的订书钉,不说话。
晏予川端起水壶,倒了杯柠檬水,径直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紧接着拉开座椅,在他身边坐下。
“渴吗?”晏予川率先打破沉默。热腾腾的水汽从杯口弥漫而上,将他的声音也给浸润得格外柔和。
明饶不说话,只将头偏向一边。
晏予川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
明饶闷声嘀咕:“什么‘什么问题’?”
“是哪里让你不满意。”
“你有病吧!”明饶猛然回头,看见晏予川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他原本只是出于报复心理,才随口胡编乱造这么一通,就是想看晏予川出糗。现在面对他如此正直坦然的询问,他一时之间没有准备,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晏予川就事论事道:“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还能是什么问题,就是不和谐呗。”
晏予川耐心地追问:“是哪里不和谐?”
“……”
明饶想不通晏予川是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问出这种问题的,可毕竟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你说我总是要太多,不懂适可而止,没有哪个男的会喜欢我这种欲求不满的浪荡货……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我真的这么说?”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晏予川轻轻点了点头:“那我确实很过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深刻的自省,听得明饶头皮发麻,语无伦次地乱说了一大通:“哎呀其实也不怪你,你也尽力了。是我需求太旺盛了,一晚上不来个三五次根本睡不着的,你、你满足不了也很正常。”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余光却捕捉到晏予川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看着我干嘛?”明饶忍无可忍,“到底签不签?不同意就算了。”
晏予川顺从地敛回视线,低着头,沉思许久后轻声问道:“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现在要考虑了?”明饶恶狠狠地扯了一下订书钉,咄咄逼人道,“刚才急着和我们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不是很干脆?”
“不是要撇清关系,”晏予川辩白,“是不想你觉得我另有所图。”
“那你图什么呢?”明饶怒极反笑,疾速扭过头去,直视着他,“我也想问你很久了,你和我结婚到底图什么?这段婚姻你也摊不到好处,你是想做慈善?回馈社会?可我也不是没人要吧。”
晏予川正欲开口,明饶抢道:“别跟我说是因为那张清单,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我说过了,”晏予川幽深的眸子锁在他脸上,“是因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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