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最先收到风声的是技术总监戈悦，她在目前希纳高层里年龄最大，从业经验也最丰富，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极简中性风的黑T牛仔裤，说话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心直口快，关上门了更加口无遮拦。
“我还听说，他们这次做那个实验室，打算投资个两百亿，我的评价是钱没地儿花可以捐了。反正我是不看好，那个Wong虽然是很有资历，但他也不是学认知出身的吧，现在我们这个行业最缺的是什么？是研发，是创新，是人才，光有钱有什么用？投个几百亿做记忆笔啊？再过个几年，这东西挂二手网上都卖不出了！”
希纳内部对于自家的产品也存在鄙视链，记忆笔就是鄙视链最底端的那一类。原是研发部随手一做凑数的东西，没想到竟一夜爆火。
每次提到记忆笔，戈悦都充满了不屑，要不是看在这玩意的确让希纳赚得盆满钵满的份上，真恨不得直接把“智商税”三个字印在外包装上。
“对了，辰阳，”三人私下相处时，戈悦习惯了直呼其名，“你们去投资者大会时，新洲对我们上市到底是什么态度啊？”
李辰阳坐在戈悦对面的沙发上，弓着身子在平板上写字，闻声抬头，推了推眼镜：“哦，其实新洲这几天也有动作，不过我没想到会是这个，这两件事应该不是巧合吧。”
戈悦在沙发上懒成了一摊，烦躁地扯了把身边的琴叶榕叶子，扁嘴道：“当然不是了，哪来这么多巧合。成立个业务部也不需要多复杂的准备，就是对外放个信号。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信号呢？恐吓？不想我们上市？”
李辰阳说：“恐吓倒不至于吧，我们现在毕竟还是利益共同体。”
“说不定是收割。”
晏予川手握着鼠标，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这时突然出声，引得两双眼睛都眨巴着望了过去，“什么？”
“记得那句话怎么说的吗，‘新洲集团没有自己的脑科学业务部’——”
“‘因为他们有希纳科技’，”戈悦自然而然接上了下半句，旋即就明白过来晏予川的意思，眼睛鼻子都忧愁地揪成了一团。
过去几年里，新洲集团迟迟没有布局脑科学板块，业内猜测是对这一块的重视程度不足。然而希纳科技却比谁都清楚，新洲并非是不重视，明里暗里都给了希纳数不清的资助。
“新洲集团没有自己的脑科学业务部，因为他们有希纳科技。”
——因为希纳科技，就是他们的脑科学业务部。
虽然希纳科技来势汹汹不容小觑，但毕竟是后起之秀，不值得其他大厂全力狙击，便能得到更多自由生长空间。待到时机成熟，新洲再将其吞并，坐享希纳一手打下的江山。
晏予川往后靠在椅背上，带得椅脚顺势一旋，他脚尖轻轻点地，又恢复了四平八稳：“不出意外，新洲很快就会联系我们。”
——而在那之前，希纳必须得先发制人。
时不待人，晏予川埋头和李辰阳稍作讨论后，很快李辰阳就带上平板匆匆离开。
这时戈悦还赖在沙发上躺尸，戈悦想抽烟，递给晏予川一根，摸了摸裤子口袋，“诶，借个火。”
晏予川说：“没有。”
“唬谁呢，你这烟不离口的，会不带打火机？”
晏予川抬起手臂，戈悦看见他的尼古丁贴，惊得瞪大了眼，“我去，你没事吧。”
“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戈悦扫兴地将烟扔在一边，突然想到什么，支起身来，弄出很大的动静：“你说新洲不会强行收购我们吧？”
晏予川眉尖微挑，“说不准。”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戈悦说着，又重新陷进沙发里，没一会儿又咕哝，“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乐意，你肯定也不乐意吧，没了我们俩，新洲就算收购了希纳又能做出什么？没有技术，再多钱也只能打水漂。”
“新洲不会在乎，”晏予川面不改色道，“就算两败俱伤，也达到了目的。”
“算了算了，打游戏了。”戈悦装模作样地啐了一口，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时下正流行的跑酷游戏，打算放空放空大脑。
屏幕里的小人随着指尖移动，将沿途的金币吃得干干净净，看着就相当解压。戈悦脸上的愁云眼见着消散了不少，没正形地翘起二郎腿，对着正襟危坐的晏予川随意扬了扬下巴。
“诶，最近Scooper又在传你的瓜了啊。”
“传我什么？”晏予川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语气见怪不怪，“又是被富婆包//养？”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Scooper论坛，时不时也会去逛一逛，想从中捕捉一些最新的业内风声，不过最近几年，这个论坛的信息质量江河日下，关注的焦点也越发下三滥，他就去得少了。
差不多一年前，戈悦第一次在Scooper吃到晏予川被富婆包养的瓜时，差点没把隔夜饭笑出来，当即把帖子分享给了晏予川。
晏予川冷漠地看完，认为这个论坛彻底失去了阅读价值，再也没有光顾过。
戈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开启了新一局游戏，故弄玄虚地拖着尾音：“比那更离谱，更细节。”
晏予川兴致缺缺，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说什么？”
戈悦话语间洋溢着乐子人的欢欣：“说包//养你的富婆啊，其实是个男的。”
晏予川悬在键盘上的指尖乍然滞住，目光从屏幕上抬起，怔怔地吐出两个字：“男的？”
戈悦的眼珠子随着游戏画面转溜，继续眉飞色舞道：“是啊！还说你什么‘白手起家’全都是假的，当年在科创营出头全靠傍大款，为了拿到创业投资，陪一个男的睡了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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