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花烂漫

神轿缓缓前行,只是还未出宫门,她就听见山聿的哭叫。

“阿姐……”

“阿姐……”

他衣冠还有些不整,束发的冠都还歪着,额外的几缕发丝落在他肩膀处,他跑着,哭着在宽阔的广场上叫她,全然不顾太子礼仪。

清妙看他那模样,看了眼面色不佳的山止,皱眉道“怎还是如此孩童心性”

又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去,拦住太子殿下,今日不周山迎接礼官皆在,即使再舍不得他阿姐,也万不可失了礼数叫人笑话”

山期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意,声嘶力竭的想叫住她。

本就不愿让阿弟亲眼看着自己离开。

她眉头紧蹙,将团扇扔到一边,连忙抬起窗帷,就看见山聿正朝她的轿子处跑来,他路上跌倒,又爬了起来继续跑,看得她一阵心疼。

见山期拉开了窗帷,他跑的更快,面色急得通红“阿姐,阿姐你不要走……”

身后的小神官和侍女们几乎追不上他。

山期想叫他别跑了,想问他摔的可疼,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的发不出声音。

“悯珏……”

她多么想立刻下轿,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生哄着,却被这世上的礼仪责任牵绊。

公主和太子,各有其责。

山聿还是被小神官们拦了下来,他们不敢太过用力,怕伤着了他,只能堪堪环住拦着。

山聿挣扎不已“阿姐你别走,你别走,悯珏不要你走”

他当着百官之面如此失仪,定会被父王责罚的……

见他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山期心中很是不好受,她手指紧紧抓住窗帷,努力的看向山聿,以确保他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她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就像他每一次撒娇,胡闹,哭泣的时候一样,她都会这样轻点他的鼻子,以做安慰。

山聿无助的哭着,看着山期安慰的动作,哭的更凶。

却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切,阿姐终将会远去。

神轿刚出了山式王宫大门,门便被无情的关上,他的声音被隔绝在宫内。

直到唯一的缝隙也不见了,她才放下窗帷,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悯珏,愿你能早些长大……

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着眼泪,窗外传来山月的声音“还请公主莫要伤心,想来太子殿下经历此事过后会长大许多”

又悄悄从缝隙里给她递进来个细长的盒子。

山期打开一看,初看只是支极其简单的簪子,可她拿到手中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这整支簪子,竟然是用逢春树的树心芽雕刻而制的。

原来这就是父王说的白霜茶之事自有办法。

“公主,王上担心公主过于忧思,特意让奴婢将此物交与公主”

山期把玩着这簪子,笑了笑“父王真是有心了”

然后轻轻将簪子插在发间,珠钗隐蔽下竟也不觉得突兀。

“公主,适才不周山迎亲的礼官已告知奴婢,还需五日才能行至关口,再与其他迎亲的神轿汇合,待汇合后一同前往不周山”

“知道了”她顿了顿“小月,你若是累了,就去礼轿处歇息,切莫逞强”

“公主不必担忧,奴婢知道的”

她平息着内心的悲伤,然后拿起丢在一旁的团扇,半遮面容,坐直了身体。

她知道,出了这山式王宫,她再也不是悯怜殿下,而只是一个任人挑选的,悯怜公主。

她此行不是为了情爱一事,而是担负着山式的重任。

三月初六,春花烂漫,云雾缭绕,好好的天从蔚蓝变成黛青,春雨还未下大,山间却已多了几分湿意。

神轿出发已过了五日,这才到了关口处,大大小小的队伍开始汇合。

然后又前行。

看不到尾的队伍正在缓慢地走着。

无论四大王室,还是各世家神山,都乘座着这难以预量的神轿前往不周山。

若非神体,谁人能受得了这样颠簸赶路?

她坐在轿里都如此,更别提外面的婢女侍卫们,除了换班的时候几乎都不能歇息。

山期坐在神轿中,尽力保持着王室的礼仪,可几天下来浑身上下却难受不已。

不知是路上艰辛还是因远离了逢春树,她近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总是咳嗽不止。

这并非是往日的春嗽,是她的神力消失的太快了。

不过路上的这几日她倒是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

母亲之死定是有疑,按父王所言,这荒芜之血如此珍贵,父王怎会不动心?

之前在梦中母亲一直指着逢春树,可临行前她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次逢春,未见异常。

父王,您瞒着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山期轻轻拉开泛着金光的窗帷,这是不周山的神力护在周围,铃铛随着轿身晃动作响。

她手指纤细,保养得当的指甲莹润泛着淡粉,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

细看挨着鼻翼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与她冷漠的表情相比,她的眼神明亮而懵懂。

看着窗外缓慢后退的风景,三月的春色正好,已经开出了许多的花。

可太多了。

太多了。

去不周山的选亲之人太多了。

无一例外的,都是比寻常人家要尊贵几分,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被当做货物,待人挑选。

山期看着自己的手,手心的纹路清晰,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轻叹一口气,将窗帷放下,无力的倚靠在绣着金线的软枕上,步摇随着轿子晃动。

神轿虽然豪华,但却是缓慢至极,坐的人浑身乏力,更别说她这个神力消退的人了。

“公主”山月的声音传进来“前方便是不周山的引接驿站,已然得到通秉,今日歇息一晚,明日便可上山入殿”

她微蹙眉,纤长的睫毛垂下阴影,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离得越近,她心中越是慌乱,她要如何才能从这么多女人中脱颖而出,让那太子殿下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献上心头血?

难道真要她用那恬不知耻的美人计?如此令人不齿……

可她还想活着,她想知道母亲为何突然病逝,想知道颜式王族为何灭绝。

她得活着,起码在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之前。

不知过了多久,神轿缓缓停下落了地,外边传来各家侍女们琐碎的安排声。

其中,凤城山的轿子停在山式前方,婢女已经拿了入住的令牌。

凤瑜之在凤琴的搀扶下出了轿,乳白色的凤式宫装衬的她温柔得体。

只是她细眉轻皱,拿着扇子遮住口鼻,似是嫌弃这环境,又像是嫌弃那些世家小姐们的脂粉香气。

然后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神轿,上面挂着山式悯怜的玉牌。

悯怜也来了……

她与悯怜,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凤瑜之脸色变得温和了些,温柔一笑“倒是许久未见过悯怜妹妹了”

说罢,便轻步走向山式的神轿处。

山月本在安心等候,却看见凤瑜之走过来,看她身着白色外衣,领口绣着凤式王族的徽印,立刻反应过来,是凤城山的营善公主,凤瑜之。

“奴婢见过营善公主…”山月带着众人向她行大礼。

凤瑜之左手拿着团扇,笑了笑,温柔点头示意起身“悯怜妹妹可是累着了?”

山期听着她的声音,无奈轻叹一口气,还未到不周山便已开始这些明争暗斗。

她拉开轿帘的左侧,那手柔弱而白皙。

山月见公主亲拉轿帘,连忙拉开另一侧,眼神示意,便有侍女拉着山期那侧,山月又将手臂伸了过去,让她扶着借力下来。

山期轻轻搭在她的小臂,笑着低头,缓缓弯身走出。

凤瑜之看着她低头温顺的模样,山式的宫装在她身上格外好看,她虽比自己小些,可身材高挑,丰腴中带着纤细,脸颊偏圆润稚嫩,眼睛极大,风吹垂髫,别有一番美感。

山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营善姐姐安好,近日乘轿颇久,悯怜却有些乏”

凤瑜之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悯怜妹妹自是身娇体贵的”

悯怜如今出落的如此出挑,也确实可以称得上对手,只可惜父王早已告知,山式陨落在即,在四大王室中的排名已是掉到最末尾。

许是再过不了多久,从前高高在上的悯怜殿下就要掉落尘埃了。

可她再靠近时,脸上带着心疼和热络,眼含泪水,拉住山期的手,又轻轻擦了泪水“山式如此,倒是让悯怜妹妹受苦了”

她看着凤瑜之充满心疼的脸,知道她意有所指,脸上笑意依然“营善姐姐是哪里的话,不周山的事,自然是第一位”

凤瑜之借着擦泪看了看她,悯怜确实长大了,如今都喜怒不形于色了。

四大王室中,以褚式为首,但从墨殷殿下那次的选亲来看褚王似是无嫁女之意,这次也是以浸溶王后病重为由不来参选。

流云式其次,可现任王后为流云式之人,因而此次流云式也不会前来。

山式本排第三,因日渐式微而落了下乘,可凤瑜之知道,在这些女人中,只有悯怜才算的上是自己的对手。

她与悯怜,在这位置上必有一争。

想至此凤瑜之收起眼泪,带着笑意,轻点头“悯怜妹妹说的是,怕是路上累了,那便先上去休息吧”

说罢向她微微躬身行了个平辈礼。

山期回礼“多谢营善姐姐挂念,姐姐也请早些歇息”

凤瑜之笑了笑,转身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凤琴看她这模样便知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公主,室内已收拾妥当,奴婢这便带公主上去歇息”

她轻点头,凤式的侍女们便连忙开道,手持雕花木的熏香灯炉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其余侍卫小神官们匍匐下跪。

待她上楼后,那些小神官立刻起身,又连忙去礼轿中取她今日所需用品,一副忙碌的模样。

熏香的味道有些浓,山期皱了下眉头,只觉得这香味道怪异,她拿起团扇遮住口鼻,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与瑜之,幼时相识,也曾是好友挚交。

只是每个王室的公主,都有自己的宿命。

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一声叹息,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引用自黄庭坚《杂诗七首·其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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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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