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白衣的男人摔得有些惨烈,他落地时青之川甚至可以听到一声非常明显的钝响。
青之川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摔吓到了,步伐也顺势慢了一瞬。
青之川听鬼灯说过,这一块地域的温差变化极大,正午时最热的时候几乎能将亡魂身上的每一丝水分都榨干,而夜深之后,气温会直降至冰点,寒冷的程度大概可以和八寒地狱媲美。此处除了他们以外还没有别人,如果男人醉醺醺在这儿躺了整夜的话,绝对会被冻死。
若是放任不管,可能好引发一桩人命关天——或鬼命关天的大事。
青之川没有多想,立刻朝男人跑去,至于鬼灯对待他的奇怪态度,青之川没有在意,因而也就没有深究。
男人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的眼睛半眯着,已经翻起了白眼。捏在手中酒壶侧翻在地,清列白酒自壶口漏出,溢出阵阵酒香,青之川一时无法分辨这酒味是来自于漏出的白酒还是来自于喝醉的男人。
瘫在地上总不是一回事。青之川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叫醒,然而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又睡了过去。
“欸……醒一醒。”青之川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柔声道,“这儿马上就会降温,您先醒一下,好吗?”
不知她的言语是否真的起了作用,男人腾得一下坐直了身子,不过眼神依旧恍惚。他抬眼扫了扫四周,身子又不稳了起来。眼看着他就要再度倒下去,青之川连忙拽住他的袖子,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别昏头昏脑的啦,快醒醒!”
“啊……?”
他迷迷糊糊地挠了挠头,总算察觉到了青之川的存在。当看清青之川脸的那一刻,他好像立刻就酒醒了。他换上得体的标志性绅士笑容,将酒壶随手一丢,根本不在乎酒壶滚到何处。
“小姐,我好像没有在地狱见到过你诶。你……嗝……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白泽……嗝……就……就住在桃源乡。”他说着,伸出手指指向天际。
他的双颊和眼角微染些许绯红,大抵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他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还总是被打嗝声打断完整的句子,青之川听得有些费劲,待他说完了也只听懂了七七八八。
不过看他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青之川也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喝醉了酒在说胡话。
多亏白泽拥有一张长相正直的脸。要是他长得再不正经一点,青之川很有可能会大喊一声“流氓”,而后弃之而去。这样的话华夏之国的神兽大人就要非常可悲地在天寒地冻的地狱中度过格外冻人的一夜了。
青之川用力拉着白泽的袖管,强行让他重新站立了起来,不过白泽的脚步依然虚浮,青之川不得不用手抵在白泽的后背,以免他再突然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鬼灯的嘴脸绷得很紧,脸色比当场抓到阎魔大人偷吃甜汤时还要难看百倍。他的周身洋溢着一股诡异的气场。不过白泽眼里这会儿只看得到面生的青之川,完全没有注意到,也压根没有去注意此刻鬼灯的表情。
“嗝……小姐,你要来桃源乡坐坐吗?桃源乡……嗝……很美哟。”嫌口头游说的力度不够,白泽直接抓起青之川的手腕,不等她回过神就半拽半拖带着她朝桃源乡的方向走去,“来嘛来嘛,桃源乡特别有趣……嗝……”
白泽打嗝打得有些厉害,害得他走起路来都是一顿一顿的。青之川被他吓到了,连连推辞。
这下子鬼灯真的不能再忍受了。他出声叫住白泽,顺便将衣袖卷了起来。
白泽停下脚步,颇有些迷茫地朝身后看了看。待看清鬼灯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白泽喜滋滋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喃喃道:“你这家伙这么在这里,真是扫兴……”
听到他的问话,鬼灯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愈发沉重了,眼神凶恶得可怕,乍一看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把白泽吞吃入腹的错觉。
“这话应当由我来问你。”
鬼灯的语气严厉且渗人,然而白泽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丝毫不在意他的言语。
他可是从来都不怕鬼灯的。
“此处是地狱,身为阎魔大人的第一辅佐官,我应当在这里,而你这个醉鬼会从桃源乡跑到这儿才是值得深究的事情。而且……”
鬼灯咬牙切齿,顺势拔起刚才随手插在地上的狼牙棒,想也不想地直直朝白泽的脑袋砸去。
“……不许在地狱撒酒疯,更不许骚扰我从现世找来的阴阳师!”
狼牙棒划破空气,以乘风之势冲向白泽。白泽小声惊呼,松开了青之川的手臂,凭借着兽类直觉对于危险特有的直觉闪身躲开。不过酒精在麻痹他的神经的同时,也顺便把他的兽类直觉也毒害了一般。他虽然躲得很快,但动作却迟钝了半拍,狼牙棒上的尖刺堪堪擦着他的额角飞过,留下了数道骇人的红痕。
鬼灯咋舌,脸上满满写着的都是不满和失望。他原以为狼牙棒能深深扎进白泽的脑袋,顺便再利用疼痛感让白泽清醒些许,却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如此温和。理想与实际结果之间的巨大落差让鬼灯颇感不快。
不过被飞来的狼牙棒这么一吓,白泽确实酒醒了。他呲牙捂着额角被擦痛的红痕,反手把狼牙棒丢了回去。
“你能别这么暴力吗?!”他高声控诉道。
鬼灯稳稳接住狼牙棒,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理智气壮道:“对你,不能。”
这回答听得白泽想打人。若非是他在鬼灯身旁几步远的地方见到了熟人,他现在绝对会和鬼灯就此问题高声争论起来了。
白泽眯起眼,用手作扇附在眼睛上,以此来挡去阻碍视线的阳光。他略微俯了俯身子,企图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楚些。
青之川不知白泽的心思,也不知白泽做出这略微有些奇怪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白泽正在盯着玉藻前,眼神诡异,而且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下作,这更让青之川觉得白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青之川小心了起来。她留心着白泽的行动,一看到他朝玉藻前靠近,立刻悄然迈步走近玉藻前,将自己的身躯挡在玉藻前身前。
实质上同玉藻前相比,青之川的身形显得有些过小了,也完全不能将玉藻前挡住。然而她却这么做了,明知这或许会成为毫无意义的行为,她仍是做了。
青之川将双手垂在背后。她朝鲤鱼精勾了勾手指,示意让她过来。鲤鱼精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甩着尾巴靠了过来,将玉藻前的身形掩去不少。盘在一目连身旁的龙也自说自话地飞了过去,倚在青之川身旁,亲昵地蹭着她的脖子。
一人一妖一龙,竟完美地将玉藻前完全掩了起来。
看着比自己略矮一头的青之川,玉藻前忽感心间流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处——他封存已久的那一处,正在被一双格外温暖手包裹着,久违的暖意伴随血液传遍周身。
玉藻前抬起右手轻按在青之川的肩上,微微俯下身子,附耳对青之川轻声道:“没关系,白泽是我的朋友。”
青之川不太喜欢别人在她耳旁说话。那种温热气息漾在耳廓的酥痒感,以及毫无距离感直接传入耳中的言语,让她有一种格外的不自在感。玉藻前忽然靠近,青之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躲,但生怕玉藻前误解自己对他抱有疏离之感,只好硬着头皮保持姿势,其实整个大脑早就已经快要麻透了。
所幸她听到了关键字。
“朋友?你们?”
她看看玉藻前,又瞟了眼白泽,不怎么敢相信两人之间的关系。
残余的酒劲上头,白泽的脚步又不稳起来了。短短的几步路,他居然因为脚软摔了两次,每一次都很巧合地都是脸朝下,白净勾人的笑脸瞬间变得沾满尘土,看得青之川都觉得可怜了,不过鬼灯倒是心情大好。
“哎呀,这不是妲己吗?我们好久没见啦!不对不对……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白泽打了个尤其悠长的饱嗝,一脸餍足。
“所以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要来找我的话,来桃源乡就好了嘛。”白泽拍拍胸脯,“我家大门常为你打开!”
玉藻前轻笑,幽幽道:“桃源乡我就不必去了,最近挺忙。你还是先将上次欠我的酒钱还过来吧。”
白泽眼中闪烁的星光逐渐暗淡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从腰间解下钱袋,丢给玉藻前。
“这点钱应该够了吧?”
玉藻前托着钱袋,掂了掂重量,满意地朝白泽颔首。
白泽略有些心疼自己的银子。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出过度伤心的模样,他转移话题对玉藻前道:“你为什么会过来,还带来了一个活着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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