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提瓦特大学学生手册】
【二、教室守则】
1.上课期间，绝对不允许大声喧哗。
2.请与老师积极互动，举手回答问题。
3.教学楼不允许携带食物，不能在上课期间吃东西。
4.教室内要保持清洁，不准随地吐痰、乱丢果皮纸屑。
5.课堂穿着要符合学生身份，不准裸露上半身进教室，不能穿拖鞋。
6.门、窗上的玻璃要保证每周一次，以确保室内采光。
7.按时完成作业，欠交作业、抄作业者将视情节一次扣除1-3███。
8.考试请严格遵守考试制度，作弊、交头接耳者，每人每次扣除3-5███。
9.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准在教室推搡、追打同学，不做危险游戏。
10.爱护公物，拾金不昧，不要随便动其他人的东西或损害教室内公共物品。
那个黏成一团的怪物开始讲课了。
温迪听了五分钟就意识到这课不能听——这是种很诡异的感觉，他明明听不懂那东西在说什么，偏偏仔细听一会儿就能感觉到声音在自己脑子里响起，那些听不懂的内容都逐渐变成了一种可以理解的形式灌入了他的脑海。他怔愣了一会儿，随即默背了一道数学题在纸上，开始解题。
在新的思维占用大脑之后，那个声音总算不在脑子里响起了。温迪随手写着演算过程，努力让自己专注在计算这一件事情上。身边的学生们看上去都有点浑浑噩噩，似乎没人记得这位“教师”方才犯下的杀人案了。温迪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再睁眼后，发现就连那个死去的孩子留下的血迹都消失了。
可惜他甚至不知道那孩子是哪个校区的……
温迪有点难过，但是现在的场景显然不容他继续难过下去——讲台上的怪物教师开始点他们回答问题了，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孩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
“我、我对这个问题不是很了解，对不起，老师，我不会。”女孩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得有些尖锐，“但我知道热流体是由地下热水、地热蒸汽及含有多种成分的热液体组成的。这些流体可能包含二氧化碳、硫化氢、氢、氧、氮、甲烷等气体，并且主要以地下热水和地热蒸汽为主……”
她开始胡说八道了，偏偏这个场景让人完全笑不出来。
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避免回答问题，还不会被定义成不认真学习。温迪想。她应该也没听课，不然的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感觉：如果一直认真去听这怪物教授的内容的话，课堂问题是肯定能回答上来的。不仅能回答上来，说不定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怪物教师看上去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得不让女孩坐下了。温迪看着它连着点起来了几个人，但大概是因为有第一个女孩成功的先例，其他学生们站起来回答问题时虽然也都很紧张，但每个人都努力背诵着自己的专业知识，蒙混过关。直到那东西叫起了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后者站起来，神色木讷，但迅速说出了答案。那个答案不像是用任何一种语言说出来的，反而……反而像是在其他人的脑海里重复了“正确答案”这个词。
怪物教师大喜，毫不吝啬地将她赞美了一番，然后继续上课。女孩重新坐下了，从温迪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有些模糊的侧脸。
…等等。温迪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为什么会笃定那是个短发女孩？明明那孩子的头发从后面看和男生没什么区别。
只是觉得很眼熟……他好像就是因为这份眼熟，才觉得那孩子应该是个女孩的。
“她不是真正的学生。”凝光轻声道。
“诶？”温迪对于凝光会主动和自己搭话这件事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什么都没失去。”凝光说，“只能说，很拙劣的表演。它们似乎想用这种‘听课的好学生就会得到夸奖’的模式来引诱其他人认真听讲。”
“好蠢。”温迪真心实意地道。他看向凝光，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来这里多久了？”
凝光对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回答。
“我不知道，已经好久了……”片刻的沉默后，她轻声叹息，“最初还会记录时间，但日子很快就会变得混乱……”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堂课在纸笔摩擦的刷刷声中渐入尾声。那个怪物教师似乎对于没人上它的当这件事有所不满，不甘心地离开了教室。
温迪边收拾东西边主动和凝光加了社交软件好友：“谢谢你愿意信任我。不过，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我没有和其他人相关的记忆，但你让我觉得很眼熟。”凝光道，“不是那种强行在认知中创造出来的熟悉，而是一种‘我知道我以前见过这个人’的感觉。可能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熟人吧，反而让我对你的印象留存下来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记得，我读完博士就会留校了。”凝光避开了有关于现实的信息，温迪理解她的意思，“你呢？我们之前认识吗？”
“见过几次面。”温迪说。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重复的问题会让人有种不适感，但鉴于对方已经主动向他透露消息、他又明确知道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人，温迪不由得也有些放松了下来。接下来的工作说不定还可以加凝光一个，钟离或许和她更熟悉，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记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是……”
蒙德校区的校长。
“——？！”温迪在意识到自己无法说出这几个字后立刻想要改口，但为时已晚，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轻飘飘地、像是羽毛一样消失了。
青少年时期是生长最快的时期。
所以，哪怕只是失去几个月的成长，看上去都会很明显。
——温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和凝光平视的高度变成了只能看着她的鼻尖，然后，他感觉脑子一昏，反应过来时他仍然坐在座位上，鼻血一滴一滴地顺着人中流过嘴唇。
他仍然维持着看向那个“短发女生”侧脸的姿势。而此时的他无比悚然地意识到，他之所以会下意识确定它的性别，是因为那个侧脸像极了凝光。
而坐在他旁边的真正的凝光，根本就没有在上课期间和他搭过话。她是足够警惕的，哪怕温迪现在半张脸都沾着血，她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温迪摸了摸下巴上半干的血，微微眯起了眼睛。
讲台上的怪物和他对上视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餮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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