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萌。”
薛萌停下脚步，回头。
“不管你和我哥之前如何，作为你的…朋友，我最后再劝你一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万一’上。”
薛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来时轻松，她深深地看了池尔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医院。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池尔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转身上楼回了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医院照顾的缘故，苏曼意今天精神头特别足，拉着她聊了好一会儿。
无非是问她之前打工都做些什么，累不累，马上开学了学费够不够。
提及开学，池尔握着苏曼意的手僵了下，她组织了下语言，趁苏曼意停下来的间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妈，我想休学一年。”
苏曼意愣了下：“什么？”
池尔重复一遍：“我想休学一年。妈你放心，只是休学一年，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接着上课，没什么影响的。”
苏曼意本来就觉得自己够拖累池尔了，听她这么说，当下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尔尔，是不是因为照顾我分心了？其实妈妈也没那么急着手术的，医生都说了，我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是特别……”
池尔忍不住打断：“妈！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她妈妈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自责，总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
苏满意见她语气不对，连忙安抚：“尔尔，你别生气，妈妈不说了。”
池尔也不是生气，她只是很无奈。
“妈，休学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退学不上了。就像我们学校，有的学长学姐想趁年轻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就选择暂时休学。”
苏曼意摸着她的脑袋给她顺了顺头发：“那你跟妈妈说，怎么突然想到要休学了？”
池尔总不能把进站游戏的事告诉她，说了她妈妈大概会觉得她旧疾复发且病情加重。
她只好扯了个比较能令人信服的谎：“是我大学一个很要好的学长，他赶着创业风口赚了一笔，现在有个新项目，看我金融学得不错，就想带我一起。”
说自己去创业了，那二十万和接下来更多的钱就有合理存在的解释了。
苏曼意听说她是要去创业，一颗心落下又悬起，她担忧道：“尔尔，你那学长靠得住吗？咱们家这个情况，他……”
“放心吧妈，他知道的。”
池尔把苏曼意担心的话堵了回去。
苏曼意虽然放心不下，但现在池尔才是她们这两人小家庭的主心骨，她一个病人，眼界也浅，不想阻挠女儿往更广阔的天地里闯荡。
“既然尔尔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妈妈相信你。”
苏曼意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温柔慈爱。
池尔知道妈妈永远会无条件信任她，她轻轻捏了捏苏曼意的手指，用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柔声细语安宽慰苏曼意：“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也会把哥哥找回来。
后一句她藏在心里，只自己一个人听到。
等苏曼意吃了药睡下，池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包里翻出了牛皮纸壳的日记本。
放了好几年的日记本按理说内页早就应该泛黄，不过亏得池尔经常翻看，让它看起来只破不旧。
尽管上头写的内容池尔看到了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她还是又一次将其翻开。
池耀写日记只爱写一些大框架，譬如第一页。
他写：想都不敢想，做梦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怪和异世界存在的。
被引路人带进来，我整个人都很懵，不过他说通过终点站奖励很丰富，为了妈妈和池尔那个烦人精，还有……，我怎么也得活到最后吧？
第一页的日记到此结束。
池尔往下翻，第二页。
他写：他哥的，这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这游戏到底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会泯灭人性的吧？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就在于此？不管了，我可得稳住。
第三页。
他写：还以为终点站是什么了不得的斗兽场，这么看起来，还好？这么写会不会很欠扁？反正也没人看。照这么下去，多来几趟，老池的债差不多就能还清了。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
直到最后一页。
他写：其实我还是挺牛的，老池欠的钱好歹还清了。就是我们家大概得迁一下坟了，运势不太好。池尔那小烦人精好不容易变得像个正常人了，妈妈又生病了。
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换肾。
手术费是一笔不小的钱，小烦人精居然跟我说想退学去打工，当我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是死人吗？这次进去稳一点吧，等赚够了妈的治病钱，这破地方我这辈子是不会再来了。
对了，还要记得见面。
……
日记本空白页还有很多盈余，池耀的故事从他最后一次进站之后再也没有更新。
或许他把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遗落在家里就是一个预兆。
池尔看着上头那些她曾经有些看不懂的东西，比如，她目之所及的那句“还有……”
还有，还有薛萌。
她一边把日记本塞回背包里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哥哥老牛吃嫩草，还吃得偷偷摸摸的。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池尔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池尔听着听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半晌，她才发出声音：“您确定吗？真的是匹配的肾源？”
对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池尔悄悄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母亲，道了声：“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病床边，悄悄伸手轻轻触碰苏曼意因病而消瘦得过分的脸庞。
手指划过妈妈的脸颊，池尔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其实还是想多陪陪妈妈。
不过既然有合适的肾源，那她就不能再拖。
肾脏和手术费加起来，手里的二十万还是不太够。
她没有犹豫，从包里掏出日记本和笔，扯下一张纸在上头写上：妈，我出去买些日用品，醒来没看到我不必担心。
她把纸条放在病床床头显眼的位置，背上包，又看了熟睡的妈妈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她径直往地铁站走去。
下了地铁，她扫了个单车，飞快地往出租屋赶。
草草地把车停在楼下，池尔“噔噔噔”的快步往楼上跑。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直奔家里的垃圾桶。
垃圾桶还是保持着她凌晨离开时的模样，打包盒原封不动地躺在里头，塑料口袋里的那张名片还在。
她昨晚看到这张名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它和打包盒一起扔掉，还好，没扔到外头。
她飞速解开塑料袋的结，从里面取出名片，掏出手机按照上头的号码拨打过去。
提示音“嘟嘟”响了两声，对面接通，手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您好，哪位。”
池尔笑着应他：“是我。”
对方显然听出了她的声音，沉默了好几秒，问她：“什么事？”
“关于，如何处理破坏者，徐瑾，有兴趣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对方果然上钩：“你定时间和地方。”
正中她下怀。
假模假样地停顿了两秒，她说：“半小时后，榆中地铁站吧，正好我要去北榆那边办点事，到时候你直接上车？”
徐瑾思索两秒，答应了她的请求。
池尔往包里多塞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充电器也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挎上包，匆匆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过去。
虽然是暑假，但工作日，天气又热时间尚早，地铁站里大多是蹭空调的，车上的人倒是不多。
池尔还是照例选了一节若冷车厢，她编辑短信把车厢号发送到徐瑾的手机号上，不多时收到对方的回复：看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约莫二十来分钟后，地铁行驶到了榆中站，池尔盯着车厢门口，看着眼熟的身影上了车，唇角挂上一抹得逞的笑。
车上没什么人，她长得又打眼，对方一下就看见了她，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
徐瑾一来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池尔朝他挪近了些：“其实我觉得破坏者这个说法不对。”
徐瑾挑眉看她：“哦？”
“我知道，所有参与这场游戏的人脑子里都被迫植入了你们的游戏系统和进度条，”池尔放低声音，“像你这样的接引人可以在里面来去自如。”
徐瑾脸色微变，但还算沉得住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尔伸手摸了摸下巴，笑得狡黠，她一笑，明媚得不像话，徐瑾竟然看得有点失神，完全没注意背后有只高高举起的手。
池尔动作很快，手刀一起一落，他脖子一歪就朝着池尔的方向倒了过去。
池尔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
徐瑾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满眼震惊，听见池尔在他耳边低语：“遗憾的是，我脑子里没有系统。对于我这种人，你应该称呼我为入侵者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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