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海城之旅

她说的应该是当地的土话,叽里咕噜的,奇怪的是池尔竟然能听懂。

她很想告诉这个女人坑底都是小孩,是个小伢子不奇怪,但她没这个力气。

大约是她看起来血肉模糊,脏兮兮的。女人丢了一床草席在池尔身上,用草席将她裹了裹,抱紧了草屋里。

草屋里竟然有口池子,汤色偏青,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池尔被女人扒了衣服,丢进池子里头。

重力作用下,池尔呛了两口水,扑腾了好一会儿才站稳脚跟。

“伢子,好好在里头泡泡。”

池尔不哭不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池子边上。

池水大约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池水,池尔泡在里头,有奇妙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生出腐肉,这会儿像是重焕生机。

为了验证自己的感觉,池尔试探性慢慢地抬起自己的一条腿,果然看见上头溃烂的地方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泡在里面的滋味其实并不怎么美好。

腐肉剥离身体是一重折磨,重长出嫩肉伤口开始发痒是双重折磨。

把她丢进池子里的女人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找些乐子。

可她预想中,这小女孩儿激烈挣扎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她是这梭乌寨的药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泡在药池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成年人尚难以忍受,一个豆芽菜大小的小孩儿,竟然可以一声不吭地在里头安静地待着。

实在是前所未见。

女人眸子里闪动着兴奋,如同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稀奇玩意儿。

泡了大约一个小时,池尔感觉自己的手脚身体都被泡发了,女人终于将她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她扔给池尔一套新衣服,池尔摸索着换上,衣服偏大,套在她身上有点不伦不类,但乍一看还是挺像个梭乌寨当地小孩儿。

女人悠哉悠哉地靠在屋中的藤椅上,抚摸着盘在她手臂上那条点墨银蛇,对她感慨:“小伢子捱成蛊不容易吧?放心,好日子来啰。”

池尔张了张口,说出了到这儿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得像只鸭子:“什么好日子。”

女人手一松,缠绕在她手臂上的蛇离弦箭一样飞了出去,她扬起下巴,示意池尔往蛇离开的方向看。

顺着她目光看去,池尔看见草屋外头有棵巨大的不知名的树。

这树巨大无比,枝繁叶茂,衍生出来的分枝也极其粗壮。

从树枝上垂下的粗粝麻绳上绑着七八个……人?

或者叫干尸更贴切一些。

那些人就像奇闻轶事里描写的,被精怪吸干了精气的人一样干瘪枯瘦,应该已经死光了。

“你要把我吊上去?”

池尔问她的时候声音淡淡的,稚嫩的声音配上她毫无波澜的语气和表情,让见惯了各式各样“成蛊”的女人颇感诧异。

很快,她调整好表情:“当然不会,你可是金贵的东西。”

金贵的东西。

这是已经不把她当人看了。

女人伸手指了指外头那几具尸体,笑不急眼底,语气也淡然:“那都是我用来炼药的药渣,你猜炼出来的药是养谁。”

池尔面无表情地看她:“你想说这都是用来养我的。”

女人起身,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拍了拍:“真聪明。”

“这几个不经炼,不过你放心,下一批马上就送过来。”

如女人所言,梭乌寨的人行事十分速度,才有几个汉子把吊在树上的药渣运走,立刻有人带着新的药人来了。

彼时池尔正在草屋里,被那个女人,也就是梭乌寨的药师,灌下了几瓶作用不明的药。

黑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味道,一路顺着食道而下,搅动起尾里一阵翻涌。

池尔感觉胃里燃起熊熊烈火。

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整个人不住地翻滚着,神情是痛苦的,她极为耐痛,却也忍不住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药师看她的眼神像看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提笔在她的观察册上仔仔细细记录着池尔的反应。

成蛊之后,药师要培养蛊虫的耐药性,直到百毒不侵,才是一只合格的蛊。

许多从养蛊坑里爬出来的人以为自己熬出了头,殊不知是迈入了另一个炼狱而已。

直到腹中那团烈火渐渐平息,池尔整个人像是从水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药师在她身侧蹲下,伸手搭上她的鼻腔,又摸了摸她的手腕。

呼吸微弱脉搏紊乱,但好歹是没死。

药师对于她撑了过来略感惊讶,毕竟很多成年的蛊都撑不过一瓶药的剂量。

她看向地上的人,眼底染上一层淡淡的疯狂。

门外运送药人的汉子打断了她:“药师,新的药人到了。”

药师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池尔趴在地上,费力地将脑袋转了个个儿,身上没力气,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来来回回的身影。

一阵喧哗之后,之前吊在巨树上的那几具干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死气沉沉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清一色地耷拉着脑袋,将死不死的样子。

药师摸了根烟杆靠在墙边吞云吐雾,一口烟吐出来,她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不悦。

“天杀的,尽给我送些烂芯子来,呸。”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先前从她手里逃走的银蛇又出现了,顺着她的腿向上爬,最后盘绕在她肩颈处,嘶嘶地吐着信子。

她把烟杆抵着门框敲了两下,莲步轻移,缓缓行至新送来的这些药人跟前。

抬手,将烟杆放在一边的火堆上烧得通红,对着最左边那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按了下去。

好像有细微的滋啦声,是皮肉被灼烧的声音。

池尔惊讶地发现,被药师灌下几瓶奇形怪状的药,捱过了最煎熬的那一阵儿后,她的听力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的听觉变得敏锐了许多。

吊在门外的人和躺在草屋地上的她还是有些距离,这样的距离,按理说那烟头烫在人身上的声音是听不到的。

她不光听到了,还听得很真切。

药师就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一样,一个接一个在他们身上烙下个印章。

直到来到最后一个药人跟前。

与前头几个耷拉着脑袋生死不知的药人不同,最后一个药人脸色虽然也是苍白如纸,但抬着头,眼睛也睁着。

她看起来比池尔年龄稍大一些,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应该也是从养蛊坑里出来的,脚上没一块好皮。

药师敲着烟杆走到她边上,小女孩儿垂眼看着她的动作,明明清醒着,却不吵不闹。

只是在通红的烟杆烙向她腰间的时候,她死命咬牙,五官拧在一起,表情扭曲。

“嚯,”药师看看她,又转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池尔,“今天的小伢子都有意思。”

听到她的话,吊在树上的人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草屋地上那个趴着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儿,恰好对上对方的眼睛,两人隔空相望。

药师挡在中间,将两人的眼神隔断。

她的声音带笑,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行了,继续试药吧?”

池尔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没日没夜地被药师灌下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药,整日与她作伴的除了蛇虫鼠蚁和难以下咽的药水,就是门口那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的药人。

药师每天带一个人走,进入她炼药的小房间,出来的时候,本来就要死不活的药人的生命体征更是岌岌可危。

每当这个时候,药师会把目光看向池尔,试图从她的脸上挖掘到什么表情。

她找到了新的乐趣。

当池尔试完一瓶新的药液,死里逃生躺在地上喘息的时候,她总会蹲到她的身边问她:“怎么样,这个药人的味道?”

她第一次这么问的时候,吃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跪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几乎将胆汁儿都吐了出来。

几天之后她再听到这样的问题,连眼神都不愿多给药师一个。

新来的药人十个死了九个,药师骂骂咧咧,不知是在吐槽谁,边骂边走到最后一个小女孩儿旁边,一刀割破她的脚踝。

她伸手用一只木制小碗去接了小半碗血,然后简单粗暴地用烫红的烟杆烙上她伤口,止血。

池尔就坐在门槛边,看着药师动作。

她这么些天很是听话,试药的时候任她摆布,药师也不再看她看得那么紧,不给她喂药的时候甚至允许她在药庐附近四处走动。

药师端着那一小碗血带着一箩筐稀奇古怪的药材和蛊虫进了药庐。

池尔趁她不在,缓步踱到挂着女孩儿的大树底下。

连日来被吊在上头,她的手臂血肉模糊。

晕乎乎的女孩似有所感,在她停在她脚边的时候睁开眼睛。

见来者是她,她眼神有片刻呆滞,反应过来后,竟然有心情冲她勾了勾唇角。

“你要死了,笑什么?”

她仰着头,小小的脸上毫无波澜,说话的语气像个大人一样。

对方的笑容有片刻僵硬,大约是没想到看起来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儿说话这么直白。

那被当作药人的小女孩儿收起笑容,摇了摇头。

这小女孩儿一开口,她就知道她和自己是同类。

被人冠以冷血和反社会头衔的同类。

她并没有对面前的小女孩儿有什么指望,谁知道她的同类站在她脚边,下一秒用平淡无波的口吻问她:“我会杀出去,你要是还想活,我就带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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