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中年女人进到院子里，她招呼两人：“两位先坐。”
院子里有个石桌几张园凳，两人也不客气，围着石桌坐下。
“大婶，您是李二姑娘的？”
大婶把手里的簸箕放回堂屋，放下挽起的衣袖：“我是她娘。”
池尔点点头：“不知道李二姑娘现在何处？”
大婶走到两人跟前坐下：“我家丫头前几日偶感风寒，不宜见客。两位既是来议亲的，与我说就好。”
池尔也没追问，微笑点头：“也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锦露小心地朝她看一眼，池尔手指在石桌边叩了两下，她忍了忍，没说什么。
“大婶既然长居这镇上，想必对陆家多少是了解些的？”
大婶垂眸：“是知道些的。”
“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您应该知道，陆家公子于李二姑娘而言不是什么良配。”
对方诧异地抬头看向她，锦露也惊了。
她拽了下池尔的袖子小声提醒：“哪有这么说亲的？”
池尔拂开她的手朝她投递去一个眼神。
锦露会意，闭了嘴。
大婶不解地看向她：“姑娘若不是诚心议亲，我们便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谁家说亲的上门就是一句“不是良配“？这两人怕不是来寻她开心来了。
池尔：“您先别急，且听我说。”
那大婶一脸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憋得出什么好话的模样，点头：“你说。”
“您住在这这里，自然是比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议亲人了解陆家，若我将这陆少爷在你面前夸出花来，那便太不地道了。”
她实话实说，对方虽然也知道她说得在理，但做媒人这一行，哪一个不是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她又接着说：“所以，我没必跟你们拐弯抹角，我直说了吧，嫁给陆家，除了二姑娘是倒霉的那一个，你们李家其余人，都不会被亏待。”
对方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应声：“姑娘，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倒霉不倒霉的。”
“哦？”
大婶双手搭在石桌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
“我们平头百姓，陆宅家大业大，怎么算，我家姑娘嫁进去也不算倒霉。”
池尔莞尔道：“所以您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大婶两手交握在一起：“自然是同意的。”
“既然同意这门亲事，那为什么我听陆老爷说之前上门说媒的人都被你们打回去了呢？这可自相矛盾了啊。”
大婶脸上有些不悦，没等她说话，池尔自顾自地接过自己的话茬：“不过，也能猜到原因。毕竟要嫁的那个当事人才是这场婚姻的牺牲品，她自然是要反抗的。”
见对方脸上不快之色更甚，池尔笑得更加愉悦。
“难怪今天连当事人都不见了，想来李二姑娘应该病得不轻吧？”
对方涨红着一张脸站起身来：“若二位是来说风凉话的，那我们李家不欢迎你们，大门就在前面，两位好走不送！”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
池尔摆摆手：“大婶不必往心里去。”
对方越发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不解也不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尔站起来，锦露紧随其后。
她走到大婶面前：“大婶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意思呢，放心，这门亲事就等你一个首肯。”
对方被她说得越来越云里雾里，见她神情不似说笑，她不太确定：“你不是想搅黄这门亲事？”
池尔故作震惊：“您怎么会这么想呢？东家是雇我来说亲的，怎么会搅黄这门亲事呢？”
大婶很是不解，但又实在找不到池尔要搅黄这亲事的理由，只当自己遇到一个行事风格异于常人的议亲人。
想通之后，她不再那么防备两人，也卸下了警惕的表情。
“大婶想好了吗？这亲事是结还是不结？”
“自然是结的，还得仰仗二位替我转告陆老爷，我们李家愿意与他做这个亲家。”
事情定下，从进门开始就表情严肃的大婶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不知是为女儿即将结亲，还是为这亲事能给她带来的利益。
池尔也笑，拉着锦露跟她道了别。
迈出院门，锦露拉着池尔走到路旁李子树边，正对着李家大宅的门口。
“这就算是成了？”
池尔点点头：“成了。”
“那李二姑娘恐怕不是生病了吧？”
“生病的人她也是人，多少也会有点动静的，我们刚才在院子里谈话的时候毫无动静，多半是被人用强制性手段控制住了。”
锦露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还真有人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多的是。”
“就图这么点利益？”
池尔讥讽地笑了笑：“你没看到吗？”
锦露疑惑：“看到什么？”
“院子里晾晒着大小不同两双成年男人的鞋子，二姑娘二姑娘，自然不是家里的独女。”
锦露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是为家中儿子铺路，那就能理解了。”
池尔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锦露良心上到底是有些过不去：“咱们就真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有时候看上去是火坑，未必是，有的地方看上去是避风港，那也未必。”
池尔扭头看了一眼李家紧闭的院门。
“走吧。”
两人刚准备调头离开，却迎面撞上个人。
“哟，这是已经跟里头的人聊完了吧？”
祝深摇着手里的扇子，笑眯眯地问两人。
池尔点点头：“聊过了。”
“所以说做事还是要赶早，你看我，这不就来晚了。”
池尔也对她笑了笑，但没说话。
祝深似乎不打算回去，她和池尔擦肩而过，也不是朝李家院子的方向。
“祝姐。”
池尔忽然转身，喊住她。
“怎么了？”
祝深停下脚步，抱着胳膊微笑着摇扇子。
池尔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目光实在是直白得有些冒昧。
半晌，她摇摇头。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祝深点点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道了声再见，三人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
“怎么了？她有问题？”
等到看不见祝深的影子了，锦露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没，先回去吧。”
这回去的路上还真不算太平。
刚才送走了祝深，又来了两个人。
蔺怀琛走近两步跟她打招呼：“早啊。”
池尔饶有兴致地看了眼他身侧面色不善的魏知言，好奇：“你们两个怎么会走在一起？”
蔺怀琛还没开口，魏知言便抢在前头回答：“只是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而已。”
他说话的间隙，蔺怀琛已经走到池尔跟前，俯身在她耳旁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池尔点头：“不错，朱砂和符纸都挺好用的。”
蔺怀琛语气里染上几分得意：“需要的话我那儿多的是。”
“谢了，但暂时不用。”
见两人这略显亲密的谈话姿势，魏知言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你们这是从李家回来了？”
闻言，池尔抬眼看向他，脚步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些：“是的。”
蔺怀琛颇为不悦地朝旁边瞥了一眼，对方不甘示弱地瞪回来。
“聊得怎么样？”
“已经谈妥了。”
蔺怀琛眉毛一扬：“这么快就谈妥了？”
“那家人有心跟陆家结亲，谈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蔺怀琛双手插进兜里，一脸漫不经心：“这任务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池尔两手一摊：“总之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先回去跟陆家老爷汇报汇报吧。”
魏知言：“行。”
蔺怀琛挥挥手：“你们去，我出去一趟。”
池尔没多过问：“嗯。”
蔺怀琛见她并没有多余的话同自己说，故意问：“怎么，不问问我去做什么吗 ？”
“没必要，你的行踪用不着跟别人汇报。”
蔺怀琛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自然不会跟别人汇报，但你算哪门子的别人啊？”
池尔无奈地觑他一眼，对方见好就收，恢复正形。
见他离开，魏知言没忍住，问：“池尔，你和刚才那个人，看上去关系不错？”
池尔不说是与不是，只说：“不把太强的人立于敌对面是我的基本准则。”
魏知言听后，神色有些不愉。
不把太强的人立于敌对面。
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池尔对他的敌意可不小。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池尔后头。
几人回到陆宅，宅子里很安静，白日里倒是有门房守在门口，见几人回来为她们开门。
池尔叫住其中一人，问他：“陆老爷呢？我有事跟他商议。”
门房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知。”
“你们这些当差的连自己家老爷在哪儿都不知道？”
门房还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锦露：“说了不知就是不知。”
锦露还想再说什么，被池尔拦下：“先走。”
锦露不明所以，还是跟着池尔离开。
途经放置棺材的院子，池尔脚步顿住。
“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锦露看向院中那口棺材。
“你说这棺材是给陆延年准备的吗？”
锦露皱眉：“不会吧？他可是陆老爷的独子，不至于还没到时候就把棺材都备上了吧？”
池尔朝着停放棺材的地方走去：“没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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