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于是乎,宋筝便徘徊在床榻边,留意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男孩,怎么也想不清楚。

最奇怪的是,她搜索灵界信息画面,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正绞尽脑汁,落在他湿漉漉衣衫上的余光倏然顿住,她想起那夜灵魂出窍进入冥界,在鬼民村看到的那口棺材,里面的人不就是穿的这幅色彩布料吗?

于是,便轻轻地提起他换下来的那件衣服,舒展开仔细地看,果然一模一样!

那夜的事,她没入心,只当做寻常,在鬼民村看到鬼,就好比在大街上看到人,可他身上这件衣服,倒是提醒她了,除了样式不一样,其他的,没什么分别。

宋筝逐渐明白了。

此刻,他圆滚滚的侧脸,安眠在淡淡皎白的月光下,没有爹娘,一个人孤零零淋湿在雨林,不过才几岁而已,多么的让人同情。

可望着这么一张脸,她有些看不清了,只觉得月光下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这一夜,她没睡。

本来也睡眠极少,日常时,每天睡眠三个钟头足以。

她想了很多,甚至去供奉的灵位前,上香告诉曹爹,可曹爹一个字也没回应,压根就没现身。

后来一想,身为灵媒,解决这些事不就是本责嘛,曹爹既已经把担子交给她,就不能事事都去询问曹爹的意见,总得自己撑起来。

怕他醒后找不着人,再哭着找娘,宋筝哪儿也没去,北城那边很久不去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这事儿,还得麻烦下阎小六,等昱齐醒了吃点东西,就可以启程。

把他的衣服洗了晾上,又简单熬了点粥,正擦着桌子,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就是这儿呀?”

“对,就是这儿。”

“欸,那我们进去问问。”

“放心,肯定能办,筝,在家吗?”

宋筝往门外走的功夫,便听到余家嫂子的喊声,立即迎出门回道:“嫂子我在家!”

“这是隔壁卖肉的黄嫂,儿子去年因病走了,她想过来问问你办点事。”介绍的是余家嫂子,宋筝平日里只喊她嫂子,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这大姑娘真年轻!”

黄嫂夸赞一番,实际是想说,没想到年纪轻轻干这行,不过,嘴上没敢说,生怕说多了惹人不快,毕竟那头的事还得仰仗人家。

“好,先进屋坐。”

宋筝自然懂得她的意思,笑了笑,带她们二人进房。

“你把事情说说,筝这孩子会给你办妥。”坐下后,余家嫂子对跟前卖肉的黄嫂说,来之前路上,她就已经说了,再者,宋曹以前给余家嫂子办过阴事,余家嫂子自然明白一些。

此次来,也是黄嫂主动打听她,二人才来的。

干一行像一行。

黄嫂坐在那,臂弯上挎着个篮子,泪眼汪汪的提起儿子去年去世的事,总说这阵子老梦见他,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本就思儿心切,这一总入梦,难免整日里吃喝无心,就连夜里睡觉,也睡不踏实。

她一番讲述,宋筝听着的功夫上了柱香,烟气缭绕中,她看到了一幅画面,是黄嫂和她儿子前世的场景。

且她儿子死后,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在黄嫂身边。

感受到门口突来一种极寒的气息,宋筝转移了目光,果然,他来了。

此时,黄嫂哽咽着说的断断续续,鼻头擦的通红,看样子,在家没少悲痛,余家嫂子怜悯地递过去一张手帕,她接在手里擦拭着眼泪。

如果死亡可以相替,鬼界一定站满了很多疼惜他们的家人。

只可惜,命如树,大抵都是独一的。

“我大致知道什么意思了,你是想知道,他在那怎么样了是吗?”宋筝说完这话,看向门口他站立的方位,只见他极其冷漠地别过头。

“嗯嗯。”黄嫂低头抽泣着,点了点头,手里的手帕卷成一条,已被泪水打湿。

宋筝望着他一笑,目光收了回来,对黄嫂说道:“心病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因为太想念他了,这是人之常情,失去亲人哪有那么容易走出来,更何况是骨肉,”

顿了顿,接着说道:“从你刚才说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幅画面,我能够感受到他,他不希望你这样,而且,那边的生活和我们没什么区别,除了没有太阳四季,他们也有村子也有朋友,他在那边很好,只是在等下一次转世的时间。”

“真的吗?他真的很好?”黄嫂不确定的问。

宋筝:“他很好,没有受苦,他生前是不是有个心上人,我看好像……有桩心事未了。”

说完这话,宋筝再次看向门口的身影,很显然,他脸上带有震惊,似乎,没有想到宋筝会提及。

黄嫂立即道: “他对裴先生的女儿有意,可裴家家室比我们好太多,我们高攀不起,那裴先生在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声大着呢,他怎么可能把他的女儿嫁到我们这种小家来?”

这倒是事实,他们二人之间明眼看没什么缘分,可要往深了究,又有那么一点。

“他们是不是认识?”宋筝继续问。

黄嫂:“认识,以前,衡儿在裴先生书堂读过书,和这个有关系吗?”她摸不着头脑的问,看看余家姐妹,又看看宋筝。

余家嫂子也没想到问出来这茬,他们是邻居,只知道黄子衡那小伙子前前后后给他说了几通媳妇,他一个也看不上。

就算有那么个不吭声的,大家伙都以为能成,可后面不知道咋了,人家闺女要不就反悔退亲,要不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黄嫂问的话,也是她想问的话。

宋筝:“有关系,一件事态的发展往往有很多因素组成,实、虚、心、行四者,看得见是实,看不见为虚,虚症有时候也是心病上出来的,我们常讲,心病还须心药医,有时候,往往不在乎顺其自然,事态会意想不到往好的地方发展,与其说,良药在医者,可也不排除,在心里,”

知道她们二人听不懂其意,宋筝继续道:“我需要见一下裴小姐,这件事就交给我,黄嫂可以先回去,他的物件有带来吗?”

黄嫂一听,立刻从篮子里拿出粗布盖在底下的一本旧书,交给宋筝,说道:“这是我儿子的,他最常看的一本,我一直给他留着。”

宋筝简单一翻,上面的气息和门口站着的人的确相同,书中做了不少勾画笔记,就连折痕也还那么清楚。

“我用几天,等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再交还黄嫂,一周之内,黄嫂可以留意梦境,我觉得他应该会跟你说些什么的。”

“好,多谢,多谢姑娘。”黄嫂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没有什么能让黄子衡在梦里和她说说话来的更好。

送别了二人,眼见她们往山下走,宋筝叹了口气,才开口对他道:“还没放下吗?”

日头一出,黄子衡因惧怕而躲到屋内,宋筝缓步往屋子里走,饭菜想必凉了,等床上那个小人起来又得重新热一遍。

“我为什么要放下?这本来就是她应该承受的!”黄子衡冷冰冰回话。

等走到屋里,宋筝才说道:“可她也是你的母亲,从小养育你到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带着丧子之痛一直到离世那天,该还的也还清了。”

“那是她的事,原不原谅是我的事!”

水不到渠成那一天,多说无益,宋筝知道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强扭的瓜不甜,它苦也涩。

而且,阳气迅速就要升上来,他无法逗留。

“你等我忙完那个孩子的事,我会去见一下裴小姐,到时,酒馆见。”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徒留虚幻的影子渐渐消失,黄子衡走了之后,宋筝顿时感觉到一阵暖意,那是阳光透进房门的温度。

是烈日对这世间独有的一份感情。

把书放在灵位旁的桌面上,宋筝冲着房门大喊:“起床了,太阳都晒腚了。”

说着,走过去推开房门。

她还以为,屋子里说话那么久他得在偷听,原来,还蒙在被窝里呼哧大睡,“喂,小孩,”想了想,他好像叫昱齐,便又改口:“昱齐小哥,该起床了,姐姐好带你去找你的娘亲。”

“姐姐知道我娘在哪里吗?”昱齐一骨碌坐起来,整个人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眼睛眯着还有点睁不开。

宋筝不想骗小孩子,万一回头找不着,他再对着她哭,够头疼。

“不知道。”宋筝摇了摇头,衣服扔给他,“但我们可以去找,说不定就找到了呢?来,快穿上衣服,先吃饭,我还好多事呢,小孩子不要浪费时间,人间有句话,时间就是金钱。”

昱齐看了看衣服,手没动,“我不会穿。”

哦对,宋筝这才想起来,他的衣服洗了还在晾晒,扔给他的是自己的,总不能让他穿着她的衣服去北城上转悠吧!可不穿也没什么衣服穿。

“你先穿着,一会我给你买一件。”既然不会穿,只能宋筝给他穿,可穿着穿着她又觉得不对劲,这个小孩在撒谎。

但她不在乎,睁只眼闭只眼可以解决很多事。

“你那件衣服很好看,是母亲给你做的吗?”

“嗯。”稚嫩的声音点头应声。

见他垂着脑袋微皱眉头,似乎很不舒服,宋筝才发现他的异样,拿手拭了下额头温度,不热,反而有点凉,又问:“你怎么了?昱齐!”

昱齐嘴里含糊不清,说话的时候闭着眼:“浑身疼,不想动。”

说完,整个小身子又倒回床上。

“受凉了!哎……我都没照顾过人,可怎么办呐?我背你去山下找大夫,走!”

她想拉起昱齐,可昱齐一个劲的反抗拒绝,“不去不去,我不要喝苦药,我不去!”

二人你拖我躲没结果,还没等下山,力气已经用了大半,宋筝只好放弃,真要背着他下山走那么长一段路,还不得累死。

只好道:“那你先在这躺着,我去去就来,不要到处乱跑。”

说完,人已快速窜出房门,不带他,一个人来回时间很快,跑到院子中间忽然想起来没拿钱袋,又几步跑回屋子,从盒子里拿出钱袋这才匆忙离去。

宋筝的身影逐渐消失丛林小路。

躺着的小昱齐一个人慢慢地下了床,身上还披挂着宋筝的衣服,大的能包下三个他,多余的部分拖在地上。

细听了会周围动静,解下她的衣服,开始走向门口。

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再稚嫩,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毅感,

在门口几步处又停了下来,脚下是阳光顺着门框折射来的光线,他慢慢把手臂伸长,让手指去碰触那温煦的光,触及之余,手指倏然增长,骨节细长。

紧接着,他迈出一步,跨进阳光,茅屋中的小孩不再是孩童,竟成了个清风霁月高贵冷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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