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灵笙在自己的床上猛地睁开眼,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
嗡——
巨大的背景噪音瞬间涌入他过度强化的听觉,与他脑海中尚未平息的、来自终焉车站的记忆噪音碎片野蛮地交织在一起。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火车轮轨的撞击、扭曲的广播……这些幻听试图覆盖现实。
窗外,小区依旧浸染在黎明前最深的墨蓝色里,均匀的呼吸声从床边的地板上传来。
犬类呼吸声,频率稳定,每分钟约18次,伴有轻微鼻腔震颤。是“狗”。这熟悉的、非生命的生命体征,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将他从混乱的听觉深渊边缘缓缓拉回。
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如同操控精密的仪器,开始扫描环境,用现实的声音锚定自己:
低频背景嗡鸣:约35分贝。城市边缘的基底噪音。已堪称“寂静”。
空气流动:风速约每秒2米。穿过窗缝产生1200赫兹的恒定哨音。环境常量,无害。
………
他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些冰冷的数据上,以驱散脑海中那些属于“游戏”的残留物。然而,一个模糊的影像,却不受控制地、固执地穿透了数据的屏障——一双桃花眼。
不是具体的面容,只是眼睛的轮廓。带着点玩世不恭,又好像……藏着一丝别的什么。
又是这双眼睛。每一次他从“梦”里醒来,对“梦”的内容虽然迷迷糊糊,但唯有这双眼睛,一直萦绕着他。
但也只有这双眼睛。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皱紧眉头,试图追溯这影像的来源,却只抓到一片空白,伴随着一阵莫名的、轻微的烦躁感。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记忆被某种力量精准地切割过,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轮廓和与之绑定的情绪。
他抬手摸了摸心房的位置。
左胸口袋里的车票依然变成废纸一张,看起来毫无特点。
灵笙躺在床上,对抗着这个世界被放大无数倍,过于机械的声音,翻了个身拿起床头的手机。
当手指划过屏幕的微弱摩擦声,手机内部元件启动的电流声,都清晰可辨。然后,他看到了那条新闻推送:
【悲壮!前刑警林巧雅追查悬案途中不幸殉职,疑犯同日离奇身亡】
报道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他的眼中,也仿佛带着冰冷的回响。
林巧雅…林巧雅?
他是不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他试图从过往的记忆里找到蛛丝马迹。然而他很快发现这只是徒劳。
他关掉手机,试图在这片现实的嘈杂中寻找一丝平静,却发现很难。
窗外的车流声、邻居模糊的说话声、甚至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微弱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世界的运转规则之下,还潜藏着另一套更加残酷的秩序……
整个上午,他都在处理插画稿,描绘着与内心世界截然相反的明媚色彩。什么似乎都没有变化。除了……
灵笙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今天是周五。按照老约定,陆屹此时应该会打电话例行盘问他的现状。只是一个上午,他的手机都异常安静。什么都没有。没有信息,没有电话。
或许,他还在为上次的不算愉快的电话赌气吧。
又或许……
他不敢再想下去。
“最近又在做什么项目吧。”他如是安慰着自己,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傍晚,灵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虽然他很想欺骗自己一切都没有变。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数位板,没有构思,只是任凭手感牵引。
画笔落下,线条在黑暗中延伸。当他回过神来时,画布上出现的,不是预想中任何商业稿件,也不是终焉车站的诡谲景象。
而是一个男人的侧影。
线条简练,带着他画技中不自觉的流畅与精准。男人靠在某种类似公交车座椅的背景下,微微侧着头,额前碎发垂下,遮挡了部分眉眼,但那双桃花眼的眼角弧度,却被勾勒得依稀可辨。整幅画弥漫着一种孤独而疏离的氛围。
灵笙看着这幅凭空出现的画,愣住了。
我画的是谁?我为什么要画他?这种熟悉感…这种想要靠近却又本能排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搜索枯肠,关于这个身影的一切,依旧是一片迷雾。
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被自己遗忘的人,至关重要。他或许与自己的过去、与这该死的系统、甚至与自己患上胃癌的真相,都有着深刻的联系。
遗忘,或许是一种保护,但也可能是一种更深的禁锢。
他不再试图强行驱散这些矛盾的碎片——那双眼睛,那个称呼,那个触感,以及画布上这个孤独的侧影。他开始接受它们的存在,像一个侦探般,冷静地观察、收集这些来自潜意识深处的线索。
口袋里的车票安静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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