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标有“雾化治疗室”的厚重铁门。门内透出冰冷的、带着刺鼻药味的白色雾气,与通道里甜腻腐朽的空气激烈交锋。隐约地,一阵阵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穿透门缝,仿佛有人正被无形的双手扼住喉咙,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挣扎。
“就是这里了。”灵笙停在门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持续的神经紧绷和诡异环境的压迫,让他胃部的隐痛如同钝刀切割,愈发鲜明。但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出一丝忍耐。
穆承铮没什么犹豫,用撬棍轻轻顶开铁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嘎吱”声,更加浓郁的冰冷白雾如同活物般涌出,瞬间吞噬了门口的光线。
病房内部比想象中更令人不安。浓重的白色冷雾几乎完全遮蔽了视线,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宽敞隔离区的轮廓。那些痛苦的喘息声在雾中回荡,来源难辨,时而贴近,时而遥远,折磨着所有人的听觉神经。房间中央,一台老式呼吸机正在运作,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其指示灯在浓雾中一明一灭,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
众人跟着进入,身后的铁门在他们全部踏入后,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严丝合缝地关闭、落锁,彻底断绝了退路。
穆承铮只是快速环顾了一眼,目光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锁定了那台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呼吸机。灵笙也几乎同时看到了目标——在呼吸机的一个输出接口处,用透明管线固定着一个老式的小型手持呼吸器,金属外壳在指示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那应该就是“呼吸的宝贝”。但它被一个结构简单的三位数电子锁,牢牢地锁在了支架上。
灵笙的视线穿透翻滚的雾气,死死锁定那明灭的指示灯和呼吸机运作的节奏,耳畔是机器规律的嗡鸣与雾气中那撕心裂肺、富有特定节奏的咳嗽声。他排除掉视觉干扰,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听觉上,敏锐地捕捉到那咳嗽声每一次打断呼吸机平稳运行的精确节点。
“三……二……一……咳!”
“三……二……一……咳!”
几个循环后,灵笙苍白的脸上骤然闪过明悟的光。“不是光……是声音!是咳嗽声打断呼吸机固有运行周期的那个时间点!” 他之前的推断在细节上需要修正。
他猛地抬起头,对身前的穆承铮急促说道:“帮我数!下一个循环,咳嗽是在第几秒打断它?”
穆承铮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没有回头,低沉而稳定的声音便在雾中响起,伴随着呼吸机的节奏:
“一。”
“二。”
“——咳!”剧烈的咳嗽声如期而至,精准地卡在某个节点。
“第二秒!”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再确认一次!”灵笙的心脏因高度专注和紧张而剧烈擂动。
下一个循环。
“一。”
“二。”
“三。”
“……第三秒!” 咳嗽声再次精准地在第三秒打断运行。
“密码是递增序列!2,3,那么下一个很可能是4!这是一个被痛苦标记的循环!” 灵笙立刻蹲下身,手指因为精神极度集中和身体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在冰冷的电子锁上依次按下了 【2】【3】【4】。
“咔哒。”
电子锁应声而开!几乎在锁开的同一瞬间,身后紧闭的铁门也传来“咔”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就在灵笙伸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呼吸器的瞬间——
“嗡……”
原本持续工作的呼吸机发出一声短促、扭曲的哀鸣,指示灯像被掐灭的烛火般彻底熄灭,所有运行声戛然而止。
最后的嗡鸣消失,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绝对寂静,只剩下众人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雾气中骤然变得清晰、密集,仿佛无数湿滑物体在地面拖行的爬搔声,正从四面八方急速逼近!
“走!”穆承铮的低吼如同惊雷。他一把抓住灵笙刚拿起呼吸器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几乎将灵笙从地上提起,拉着他就像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
李毅强和唐梓萱在门锁弹开的瞬间就已连滚爬爬地扑了出去。许明熙尖叫着紧跟其后。
而灵笙在被他拉离的最后一瞬,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一双青灰色、布满褶皱和粘液的浮肿大手,从几乎贴到他后背的浓雾里猛地伸出,尖锐的指甲带着寒意,擦着他的衣角抓了个空!
“砰!!” 铁门在他们身后被穆承铮反手狠狠甩上,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在通道里,将那片绝望的雾气和其中蠕动的恐怖彻底隔绝。
寂静重新笼罩了门外的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拉风箱般的剧烈喘息。
灵笙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胃部的绞痛因为刚才极度的精神集中和现在的骤然松懈而疯狂反扑,让他几乎直不起腰,额头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他紧紧握着手中那个冰冷的、象征着“呼吸”的宝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穆承铮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用手臂稳稳托住他有些下滑的身体,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调侃,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紧绷:“拿到了?看来我们小可爱的脑袋,果然比某些人的胆子好用得多。”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李毅强。
灵笙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缓过那阵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才抬眼看他,因为虚弱,声音比平时更轻,却带着真诚:“……多谢。” 他不知道该谢他刚才稳定精准的计数,还是最后那不容置疑的、救命的拉扯。
穆承铮挑眉,凑近他耳边,声音压低,带着恶劣的笑意:“光说谢谢可不够诚意,小可爱。不如……等从这里出去,你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
灵笙:“……” 他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模式。在这种朝不保夕的鬼地方,讨论“出去后”的报答?
他无力也懒得接这话茬,只是默默地将那小型呼吸器妥善收好。穆承铮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笑了笑,没再继续逗他,但支撑着他的手臂并没有立刻松开。
“靠,二三??就一个二三你想了这么久?”李毅强这时才缓过一口气,又不合时宜地开始彰显存在感,试图用贬低他人来掩盖自己的狼狈,一脸“我就说你不行”的悻悻然。
灵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彻底无视。倒是穆承铮,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挤出了一个近乎“核善”的微笑,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暖意:“要不是他,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外面喘气,还是在里面……变成那些雾的一部分,永远‘呼吸’下去?”
李毅强虽然不服灵笙,但对于穆承铮还是发自心底的恐惧,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噤若寒蝉,脸色灰败地别过头去。
离天亮此时还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下一个,‘心跳’。”灵笙深吸一口通道里相对“干净”的空气,挣脱了穆承铮搀扶的手,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沉静与坚定,如同被打磨过的黑曜石。
队伍再次移动,带着刚刚取得的第一个战利品,和一身疲惫与伤痕,向着下一个未知的、与“心脏”相关的恐惧,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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