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三楼缓缓打开,如同巨兽不情愿地张开满是腐臭气息的口腔。
门外的景象与二楼那种陈腐的病房氛围截然不同,这里是纯粹的、功能性的恐怖。
光洁的地砖反射着冷光,映出他们三人有些变形的倒影,仿佛有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在脚下窥伺。金属的门牌钉在每一扇紧闭的厚重金属门上——“消毒室”、“样本处理间”、“废弃物临时存放点”。字迹冰冷,透着不祥。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更浓重、更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几乎能灼伤鼻腔黏膜,其中混合着一种若有似无、却更加令人作呕的腐肉烧焦的气息,像是某种失败的生物实验留下的永恒印记。
异常的安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充满暴戾因子的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规整的表象下蠢蠢欲动。
“小心点。”穆承铮率先踏出电梯,那根熟悉的撬棍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手中,被他随意地横在身前。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警惕和冷冽,如同出鞘的刀锋,“这里的感觉比下面更糟。”他的直觉向来精准得可怕。
灵笙和许明熙紧随其后。一踏入这一层,灵笙能清晰地感觉到,贴胸放着的车票传来一阵明显而急促的温热感,甚至有些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尖声报警。他的胃部也因为这愈发浓烈的危险气息而绞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疼痛,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不得不悄悄用手死死按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根据收音机的提示,他们需要找到“三楼电梯的钥匙”。但这一层的布局似乎更为复杂,像一座冰冷的金属迷宫。
他们谨慎地前行了一段,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在一个T型转角处,他们发现了一个类似中心值班室的地方。玻璃窗后,似乎有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转椅上,一动不动。那人穿着沾满暗褐色污渍的医生服,头无力地垂着。
值班台上,放着一串银色的钥匙,在惨白的灯光下微微反光,如同黑暗中的唯一诱饵。
“钥匙!”许明熙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惊喜。
穆承铮尝试推了推值班室的门,纹丝不动,像是从里面焊死了。他皱了皱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值班室门边一个不起眼的、用于传递物品的长方形小窗口上。那窗口的大小,刚好可以伸进一只手。
“小可爱,过来。”穆承铮低声招呼灵笙,视线却牢牢锁定着玻璃窗后那个静止的身影,“你手比较巧,试试从这儿把钥匙勾出来。我盯着里面那家伙。”
灵笙点头,强忍着腹部翻江倒海的不适和喉咙口的腥甜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俯身,将手伸进那个冰冷的金属传递口。
内部的空间狭小而粗糙,他的指尖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终于够到了那串冰凉的钥匙链。金属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就在他指尖即将勾住钥匙环的瞬间——
值班室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医生”,头颅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干枯树枝被强行折断的“咔咔”声,猛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一张腐烂大半、眼球耷拉在眼眶外、嘴唇不自然咧开形成一个诡异笑容的恐怖脸庞,正对着他们!那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有蛆虫在蠕动。
“嗬……”它发出破风箱般漏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恶意。
几乎同时,灵笙猛地抓到了钥匙,迅速缩回手!冰凉的钥匙攥在手心,却带来一种握住烙铁的灼烧感。
“跑!”穆承铮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
然而,已经晚了!
“呜——!!!”
刺耳的、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猛地炸响,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三楼走廊!红色的警示灯如同濒死者的瞳孔,在头顶疯狂旋转闪烁,将惨白的走廊染上一层血色!
值班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猛地自动弹开,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那个恐怖的医生如同被解除了束缚的野兽,以一种不符合其僵硬外形的迅捷,嘶吼着扑了出来!而更可怕的是——从走廊的两端,传来了更多沉重的、如同巨锤砸地的脚步声,以及那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灵魂都在战栗的电锯启动的“嗡嗡”声!而且不止一个!
更多的“屠夫医生”被警报和活人的气息吸引过来了!
“走另一边!找消防通道!” 穆承铮当机立断,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一把推开扑到近前的怪物,手中的撬棍带着破风声,以一种简洁高效的暴力,狠狠砸在它的膝关节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动作一滞。穆承铮毫不停留,率先冲向与电锯声传来方向相反的走廊另一端。
一场真正的死亡追逐赛,正式拉开血腥的帷幕!
灵笙将钥匙死死攥在手心,那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另一只手捂着剧痛的胃部,他拼命跟上穆承铮的脚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肺部像两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和收缩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手表屏幕上,时间还剩下三十五分钟,冰冷的数字仿佛死神无声的倒计时。
许明熙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双腿机械地奔跑,眼泪不受控制地飚出,又被急速奔跑带来的风吹散在身后。
身后的电锯声“嗡嗡”作响,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那沾满血肉碎末的冰冷锯齿就会从背后劈来,将她活活撕裂成两半!她能闻到风中传来的、电锯高温灼烧血肉的焦糊味。
穆承铮如同开路的先锋,每一次挥动撬棍都精准、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或砸、或挑、或刺,短暂地击退或延缓从侧面房门中突然扑出的、形态各异的怪物。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暴力的流畅感,仿佛在演绎一场死亡之舞,但神情却前所未有地凝重。他不仅要开路,还要在狂奔中不断判断方向,寻找那渺茫的、代表着生机的绿色“消防通道”指示牌。
灯光在红色的警报灯和惨白的顶灯间疯狂切换,如同失控的脉搏。将三人奔跑、挣扎、躲避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扭曲又重组,如同上演着一出绝望而无声的哑剧。
怪物的嘶吼、电锯的轰鸣、警报的尖啸、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来自地狱的、混乱而狂躁的协奏曲。
灵笙感觉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边缘泛起黑斑。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病痛和极度的体力消耗正在迅速榨干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他甚至有一瞬间,看着穆承铮挺拔而充满力量的背影,想过就这样放弃,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但就在这时,跑在前面的穆承铮似乎背后长眼,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美眸里,此刻没有嘲笑,没有玩味,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担忧?
仅仅是一眼,却像一针强心剂,莫名地让灵笙又生出了一股力气,压下了喉咙口的腥甜。他不能倒在这里!他攥紧了口袋里的车票,那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活下去”的信念。
“这边!”穆承铮终于看到了前方一个岔路口上方,那微弱的、却如同神启般的绿色“安全出口”指示牌!他猛地拐进岔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横杆推手的消防门!
希望就在眼前!
穆承铮率先冲到门前,猛地压下推杆,用肩膀狠狠撞开门:“快!”
灵笙和几乎虚脱、仅凭本能奔跑的许明熙拼尽最后力气,如同两颗被射出的子弹,冲过了那道门槛!穆承铮紧随其后闪身进入,然后迅速用手中的撬棍,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死死别住了门后的把手,将那根坚固的金属变成了临时的门闩!
“砰!砰!砰!”
几乎就在同时,沉重的撞击声从门的那一边传来!伴随着愤怒的、非人的咆哮和电锯切割金属的刺耳噪音!门板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被暴力破开。但那根撬棍和消防门本身的质量,暂时阻挡了地狱的追兵。
他们沿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消防楼梯向上,拼命冲向了未知的四楼。
砰!
身后的四楼消防门被灵笙用尽最后力气重重关上,暂时隔绝了楼下所有的疯狂与喧嚣。寂静,如同厚重的毯子,骤然覆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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