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出租屋不算干净的玻璃窗,在灵笙的眼睑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墙角有一小块水渍的霉斑,形状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鸟。身下是那张不算柔软但足够熟悉的床。
首先回归的,是身体的感觉。
一种与往常醒来时截然不同的异样感笼罩着他。预想中那盘踞在胃部、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尖锐隐痛,此刻竟然变得极其遥远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的屏障。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钝化的沉重感,提醒着他那病灶依旧存在,却暂时失去了最锋利的獠牙。
喉咙里那令人作呕的反酸感和恶心感也大大减轻,虽然仍有隐约的不适,但已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折磨。身体像是被仔细擦拭、重新上过发条的人偶,虽然依旧陈旧,但运转的滞涩和噪声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这是积分兑换带来的“身体机能修复”效果。真实不虚,却也让他心生警惕。
他坐起身,动作比以往要轻快一些。关于游戏的记忆正在快速褪色,如同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带走,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情感印记和零星碎片——镜宫的眩晕,小丑尖锐的笑声,剧院木偶空洞的眼神,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笑意的俊美轮廓,危险又引人探究。他试图回想更多,却只觉得脑海中有层无形的薄纱阻隔着。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隔着薄薄的睡衣,那张黑色车票硬质的触感清晰传来。它真实地存在着,锚定着那两个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织的世界。
这种久违的、相对轻松的状态,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真切的恍惚感。与游戏中时刻面临的死亡威胁和身体极限的压迫相比,此刻现实世界里的这点沉重和不适,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安逸”。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城市刚刚苏醒的喧嚣涌入耳中,车流声、远处工地的敲击声、邻居开关门的声音……构成了一首属于现实世界的、嘈杂却让人心安的背景音。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他的手机响起。是陆屹打来的例行问候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陆屹”的名字,灵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通电话。
“阿笙!今天感觉咋样?声音听起来精神多了!!”电话刚一接通,陆屹那特有的大嗓门就充满了活力地传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嗯,还好。”灵笙回应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真的?没骗我?”陆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你上周声音还虚得跟什么似的!今天这状态……简直像换了个人!阿笙,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神医了吧?”
灵笙的心微微一提,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可能就是……最近休息得比较好。换了环境,心态放松了点。”他将原因归结为心理因素,这是最不容易被证伪的解释。
“心态好能好成这样?”陆屹在那边啧啧称奇,但显然是为他高兴,“你小子该不会是偷偷摸摸谈恋爱了吧?心情愉悦,病情好转?”
“少胡说八道。”灵笙笑骂了一句,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个模糊的、带笑的俊美轮廓,他立刻把这影像压了下去。
“嘿嘿,不开玩笑了。说真的,好转了是好事,天大的好事!”陆屹的声音听起来真心为他高兴,但随即又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不过……你这好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医生之前不是说这个阶段主要是控制和发展会比较慢吗?你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灵笙的心微微一紧,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平淡地回应:“可能个体差异吧。我也觉得有点意外,但总归是好事,对吧?”
“那当然是好事!绝对是!”陆屹连忙肯定,“我就是……嗯,有点惊讶。等你下次复查,看看指标怎么样,要是真的大好转,那必须得庆祝一下!哥们请你吃大餐!”
“好,一定。”灵笙应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陆屹嘱咐他好好休息,别太累,这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灵笙脸上的笑容收敛。他明显听出了陆屹语气中的怀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陆屹对他身体状况的细微变化极其敏感。这种“不合常理”的好转,显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走到画架前,看着屏幕上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抱着锦鲤的猫咪插画。
商稿要求是“温暖、治愈”。他拿起触控笔,尝试着画了几笔,线条却有些滞涩。身体的舒适感是真实的,但精神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隔阂感,却让创作变得困难。
游戏的经历,正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侵蚀着他与现实的连接。
他放下笔,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
积分的力量带来了喘息,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它与现实世界医学认知的碰撞,必然会引起关注,尤其是来自陆屹这样关心则乱的朋友。而车票的存在,更像一个定时炸弹。
他无法解释,只能选择沉默和隐瞒。这份突如其来的“生机”,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将他置于了更孤立的境地。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半个客厅,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影。现实的宁静像一张薄纸,而纸的下面,就是那个危机四伏、光怪陆离的游戏世界。
他不知道下一次“旅程”何时会来,但他知道,他必须在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之前,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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