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屹离开后,出租屋里再次被雨声和寂静填满。指尖那抹属于友情的温热似乎还残留着,短暂地欺骗了身体,让胃部的绞痛退潮了片刻。
但就像被雨水冲刷的玻璃,痕迹终会消失,真实的痛苦从未远离。
灵笙蜷缩在沙发上,方才强撑的精神气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消散。比之前更甚的疲惫感裹挟着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冲进洗手间,扶着冰凉的瓷砖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看着镜中那张苍白、消瘦,眼窝深陷的脸,与记忆中那个在球场上奔跑、和陆屹勾肩搭笑的身影重叠又撕裂。
陆屹拉钩时那认真的眼神,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毫无声息地、以一个“胃癌晚期患者”的身份,死在陆屹面前。那个关于火锅的约定,成了沉沦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烟火气的浮木。
他紧紧攥着胸口口袋里的车票,那冰凉的硬质触感是此刻唯一的依仗。积分兑换带来的舒缓效果正在急剧衰减,这一周以来,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支撑着他的力量如同沙漏中的流沙,正不可逆转地流逝。病魔这只潜伏的怪物,在短暂的退却后,正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
他开始焦急地、几乎是神经质地感知着车票的任何一丝变化。白天工作时会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夜里一点轻微的动静也会让他惊醒,第一时间去确认车票是否发热。
他像一个等待最后审判的死囚,明知那辆公交车通往的是另一个地狱,却不得不期盼它的到来,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开始勉强自己去上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也试图抓住一点“正常生活”的尾巴。但身体的衰败是显而易见的。注意力难以集中,面色差到同事都忍不住询问,胃部的疼痛和随时的恶心感如同附骨之疽。
直到那天下午。
他正强撑着处理一份文件,打印机单调的嗡鸣声像催眠曲,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重影。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从胃部炸开,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在周围同事惊慌的呼喊声中,他最后的意识,是冰冷的地板触感和口袋里车票那仿佛回应般、极其微弱的一闪而过的温热。
再睁开眼,是医院天花板刺眼的白色和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滴答、滴答……”输液管里的液体规律地滴落。
“阿笙!你醒了?!”守在一旁的陆屹猛地凑过来,脸上是未褪的惊惶和浓浓的担忧,“你吓死我了!怎么好端端晕倒了?医生说你这是过度劳累加上……”他顿了顿,把“营养不良”几个字咽了回去,转而问道,“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灵笙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颤抖着手,摸索自己的胸口——病号服口袋空空如也!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胃痛更甚!
“票……我的……”他声音嘶哑,眼神慌乱地扫视病床周围。
陆屹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床头柜上那张不起眼的、印着扭曲路线的黑色纸片。“阿笙,你在找这个吗?”他指着那张车票,疑惑地问,“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看你一直捂着胸口……”
灵笙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车票抓在手里,紧紧攥住,仿佛那是他的心脏。冰凉的纸质触感传来,他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喘着气,瘫软回病床上。
“阿笙?”陆屹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了,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
灵笙闭上眼,将车票死死按在胸口,良久,才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没什么。一张……没用的废纸而已。”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不能把陆屹卷进来,绝对不能。这个世界的残酷,他一个人面对就好。
陆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疏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问,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温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担忧,以及一丝被隔绝在外的受伤。
护士进来记录数据,看到灵笙醒着,例行公事地说:“灵先生,你这次晕倒主要是过度虚弱和疼痛引起的短暂性休克。你的情况……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劳累了。”
灵笙沉默地听着,手指在被子下,更紧地攥住了那张决定他生死的车票。
他知道了。平静的日常已经结束。他身体的恶化速度,远超他的预估。如果再不进入那个该死的游戏,获取积分,他很快连维持基本清醒都做不到。
他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内心一片冰冷的焦灼。
他等待着。
等待着下一次的“车票”。
等待着再次踏入那个生死场。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和陆屹的、关于未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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