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绵绵猛地撩开帽子,往后张望。
真的是巫山!
他个子矮小,穿着棒球服式的黑色短袄,看起来没那么弱不禁风。
要不是绵绵在交流会上盯着他后脑勺和侧脸看了很久,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巫山正趴在冰砖上,不知道干嘛,脸就差塞进花瓣里去了。
小久奇怪道:“谁啊,你认识?他也不怕冰化了,把脸颊冻住。”
没有尝过这个惨痛的教训,一定不是本地人。
“也是一个作家,很出名,哎,一下解释不清。”绵绵眼睛一刻不离地瞟向巫山,“我大概真是先天偶遇圣体吧。”
先是白蕴,再是巫山,下一个总不会就是孟擎了吧!
小久道:“好吧,那你去打个招呼?我看他应该是一个人。”
周围都是游客在拍照,三两成群,巫山独自趴在那儿,几乎要将身体嵌入番红花之中,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青烟飞走。
绵绵有些拿不定主意:“唉,怎么关键时刻我老是没带东西呢。”
小久问道:“什么东西啊。”
“他写的书。”
“哦哦,你想要签名?”小久翻了下背包,“我带了口红。”
绵绵拿过来一看,心疼地往回攮:“这只很贵吧。”
小久说:“签完我清洁一下,还能继续用呀,人家总不会大力出奇迹,把膏体全部擦掉。”
但是没有带纸,小久犯了难。
绵绵道:“算了不用了,我在作者大会还能见到他,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签。”
小久却说:“我去楼下祷告,拿张箴言签文,你等我。”
说罢风风火火下楼。
“哎!”绵绵伸手没拉住,挠了挠耳朵,“瘦子果然跑得快。”
纠结了半天,巫山仍保持那个姿势。
她悄咪咪挪过去,侧靠在冰砖上,等旁边骑大马拍照的父女俩离开,才清了清嗓子。
“巫山大大?”她试探喊道。
巫山双手抱着一左一右两朵盛放的番红花冰雕,侧过头来,有点刚从思绪里拔出来的迷茫。“你是……”
绵绵说:“我是XX公司的代理编辑呀,交流会上才见过的,我负责跟减虞老师,我叫——”
巫山说:“绵绵。”
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绵绵感动极了。
“是白编辑告诉你的吧。”她扭捏地将手臂放下来,“我们在一个群。”
巫山漫不经心地点头。
他很年轻,约20岁出头,熬夜的黑眼圈像两条面包虫挂在眼底,跟刚来N市那几天的减虞差不多,但个头却是天壤之别。
两人离得这么近,绵绵的目光还得往下放几厘米,才能跟他平视。
她默默往后撤,两腿岔开,弯腰,尽量比对方矮一些。
巫山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并未转身。
绵绵顺着他的目光眺望:“巫山大大,你……你也信教?”
“你信吗?”
“哈哈,不是我,是我闺蜜,她刚刚还在这,她老家人都信,听说结婚的时候还会邀请牧师还是神父到现场呢,我在想,难道你和她是老乡?”
不管怎样,先套近乎总是没错的。
也许真是老乡,巫山一高兴,会给小久一个签名。
虽然她要签名也没有用。
巫山摇头道:“我不信教,跟你闺蜜不是老乡。”
绵绵:“呃……”
真是对话终结者啊,否认得这么干脆。
巫山写小说那么文风细腻,寥寥几笔平淡的句子就能勾勒出深刻的情感,没想到会这么不善言辞。
但联想到减虞,可能作家都有两面,熟悉起来就不一样了。
签名是次要,最让绵绵抓心挠肺的,一是巫山为什么巧合地在孟擎决裂时跑路出版,二是什么时候出续集。
都不能直接问,唉。
于是她隐晦道:“哈哈,那今天遇见就太巧了,大大,我支持你快四年了,一直以为你比我大一点,没想到这么年少有为,不管你以后写什么,我都会继续支持的!加油!”
强调年份就是为了高亮《情人》曾经在菩提鸟连载的经历。
那时候她刚毕业,入坑后一发不可收拾,到处找同人文看。
《情人》篇幅不长,却断更过好几次,现在看来,也许当时巫山还在上学,没准是因为期末考才断更的。
巫山含蓄道:“谢谢你,我会继续写的。”
“写情……玫瑰花海的续集吗?”绵绵的心怦怦跳。
“嗯。”
听见绵绵那抑制不住的傻笑声,巫山终于转过身来:“你是孟白的粉丝,对吗。”
绵绵道:“被你看出来了。”
“这是我卖得最好的一本。”
“你其他的写得也很不错哦!”绵绵怕他嫌弃自己并非真书迷,只是借着磕CP才奉承他,连忙解释,“那本去罗布泊的《天图笔记》也超绝,你的纪实类书籍在全国销量都遥遥领先,要不怎么说你是白编辑的福星呢。”
巫山却盯着她的眼睛,本来腼腆的神色有股说不出的倔强。
“不,它们都比不上《玫瑰花海》。”
“啊,哦,对对对。”绵绵卡壳了,“我,我也这么觉得。”
巫山道:“看吧。”
这两个字的味道不大对劲,绵绵隐约觉得巫山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只好跟他一起远眺。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
“巫山大大,你不会是在看宝福苑吧。”她瞪大眼睛问出了口,“方……呃。”
作者大会会场在50公里外的河边冰窟,酒店亦在附近,离红顶教堂可远着呢。
来回不辞百里路程,就为了看番红花冰雕吗?
巫山目光飘忽。
“方什么。”
《情人》连载结束的时候,方润娥就已经出现在书里了。
这也是《情人》之所以成为经典的原因之一——故事发展到后半段,已经领先于现实一步。
孟白CP大热,同人文如泉水喷涌不绝,大多数是以二人的赛场故事为背景,脑补编撰的甜蜜酸虐小故事。
《情人》却不同。
在白蕴宣布方润娥是他女朋友的半年以前,巫山就在《情人》里写道,白蕴交了个女朋友。
此桥段一出,掀起粉圈震怒,巫山宁愿锁文也不愿意改剧情。
粉丝也分成了两派。
支持党坚信巫山知晓内情,是白蕴身边人,方润娥的存在就能证明,这反而抬高了《情人》的地位,孟白肯定在一起过。
反对党也很好理解,巫山不仅烂尾跑路,还出版挣黑心钱,把她们心目中美好纯洁的感情安插到两个陌生人头上。
巫山就是吸血鬼,是粉丝的耻辱,但凡他新书出版,必有黑子组团刷负分。
绵绵决定不讨论这个敏感雷点。
“啊哈哈哈,我是说方才我从那儿出来,减老师就住在那。”
减虞在雁荡也算是个奇人,巫山自然认识。
“他为什么不住酒店?”
“减老师说他社恐,哈哈。”
“哦。”
所幸巫山对减虞没什么兴趣。
他太内向了,聊什么都没法深入,绵绵不禁开始祈祷小久快点上来,拿到签名就告别。
谁知就在尴尬的沉默中,巫山蓦然开口。
“你很喜欢白蕴,那你最怕他身上发生什么呢?”
这也太突然了。
绵绵哑然道:“最怕?呃,为什么这么问。”
巫山:“你是CP粉,找找灵感。”
绵绵一时也回答不上来:“我最怕他,最怕他受伤吧……”
巫山追问:“哪里受伤?腿吗?还是脚?”
“啊——”
绵绵倏地合上张得老大的嘴巴。
怎么巫山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啊。
作为白蕴的球迷,绵绵当然害怕他在赛场上被人踢伤了,尤其元旦就是联合杯,对阵魁狼。
魁狼有个丧心病狂的中后卫,贺平川,人赐外号“天煞孤星”,这人狠起来,连自家中场都亮鞋钉踹,纯纯队霸,谁见了都得缩脖子躲。
巫山在《情人》里写过贺平川和白蕴、孟擎之间的纠葛,倘若贺平川蓄意报仇,那么联合杯就不光是定安俱乐部的硬仗,更是白蕴的硬仗。
白蕴轻巧的过人、不服输的冲劲往往容易惹怒对手,迎战宿敌,白蕴绝不可能躲。
23岁,白蕴张开了,挺翘的鼻梁和滋润的嘴唇愈发显得柔美,汗从额头滴到睫毛上,下垂眼一抬,有种纯真懵懂、不自知的勾人。
对手为了激怒他,会用肮脏的侮辱性词汇冲他开炮,比如“你这个婊子”“乡下来的野鸡”等等。
白蕴听到了也不会反骂。
他只会疯狂进球,并且不庆祝,球进了网就立刻抱出来,闷头狂奔到冒犯他的球员面前,将球在手中旋转,高傲如孔雀般睥睨对方,摇晃手指,再发出去。
过刚易折,古德教练就因为白蕴的脾气私底下教训过他好多次。
但白蕴就是不改。
改了也就不是他了。
他少年一战成名,靠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已很少有球员肯为了一场普通的比赛拼命,但假若白蕴在,他就一定会用最佳的状态和必胜的信念回报球迷。
“他哪里受伤都不好呀。”绵绵说,“他的巅峰还能持续好几年,定安复兴以来,每年都差一点,不是少联赛冠军就是少别的……这个赛季联合杯是第一场硬仗,拿下的话士气大受鼓舞,再加上一些转会卫星……白蕴肯定能加冕光辉之冠,唔,算起来,比古教练的五年计划还晚了一年呢。”
古德是个怪脾气的老头,经常被拍到拎着白蕴的耳朵骂。
可球队这几年迟迟拿不下大满贯,他居然也顶住了来自高层的压力,没有卖掉球队任何一个人。
白蕴、孟擎、寇奇志、赫尔曼梵高,四个从青训提拔上来的队员,根正苗红,再加上老队长裘徽、神锋康锐泽、大保底秦达,这支队伍是定安复兴的利剑。
绵绵说完,巫山才自顾自地重复:“对一般球员来说,最重要的是脚,对吧——”
怎么感觉不在一个频道上呀,绵绵心里吐槽。
她反驳道:“白蕴可不一样,他最重要的是心性!孟擎说过的呀,他是天下第一!所以白蕴无论干什么都要争第一,不管代价是什么,他都要赢,赢,赢!”
想起白蕴初登场的那年联合杯,绵绵情不自禁地举手做加油状。
巫山同意道:“是啊,不管代价是什么……他会为了踢球放弃一切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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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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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玩具情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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