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春平常导戏看够了屏幕，不愿再多盯一秒电子设备，所以让助手把邮箱里她粗筛过的合格简历打出来，再让她仔细过过。
她与楚瑰意在休息室里聊着，孙丛韵没什么事做，就去隔壁打算搭把手，却碰巧看到助手小哥故意把脏兮兮的茶杯放到了一叠简历之上。
干什么？他没长眼么，那杯子上面茶渍那么明显，往哪搁不是一圈的痕迹？
孙丛韵本就好事且爱凑热闹，见这动作便走上去瞧了一眼，没想到瞅见了个熟面孔。
这叠简历最上面的那张，不就是昨天晚上楚瑰意喊了整个团队为之加班的林琦行吗？
“你这是不要了的？”孙丛韵明知故问，指着被放了脏茶杯的那摞纸。
助手小哥演技不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问不说，一问惊讶。
他瞪大了眼睛，稍稍提了提音调，“啊，没注意没注意。”
他笑了笑把茶杯拿走，又将有了污渍的那张拾出来，看也不看地揉作一团，随手丢进纸篓。
本来对此事还存疑的孙丛韵总算是肯定了助手这么做的用意，圈内确实不想要林琦行参与任何面试。
如果孙丛韵不开口点破的话，这叠纸约莫会被一个小倒霉送到谭导面前，而洁癖的谭春必定会扔了这一张简历，林琦行也就顺利没了面试机会。
而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个人做这件事罢了，本不想亲自动手落下把柄的助手耸了耸肩，脸上没有半分的抱歉。
圈内封杀小演员的事常有，但不会知会到谭春这种级别的导演耳中，所以在暗中关照的，都是她手底下这些亲近的人。
他不过就是照规矩办事罢了，这些门道孙丛韵也懂，可今天还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再打一份？”她问。
助手抬起眉有点意外，但回答得还算得体，“谭导直接在电脑上点的打印，我总不能单独跟她再要这一张吧，姐姐，饶了我吧。”
“这样啊，那看在你叫了姐姐的份上，姐姐帮你一把。”孙丛韵翻了个白眼，拿出自己的手机，“巧了这不是，我这怎么刚好就有你缺的那张呢。”
楚瑰意下午让她查林琦行的合同，所以关于林琦行的一切，她这里都有备份，但孙丛韵给助手看的却不是林琦行的简历。
而是楚瑰意昨夜给孙丛韵转发简历的对话框。
大老板亲自送简历的演员，这明晃晃的偏爱，要的不过是一次面试机会罢了，谁又敢拒绝。
属于林琦行的那页纸很快就被补上，林琦行身上的标签也从“被徐盛制片人点名封杀”换到了“楚瑰意楚总严选”，此变动经由助手小哥，在圈内小范围地传开了。
谭春导演拿到了演员们的简历后，对比着选出了二十人，又问楚瑰意要不要看看。
“不了。”楚瑰意没有插手谭导选角的意思，她最多也就是提醒林琦行抓住机会而已，旁的不会再横加干涉。
她相信以林琦行的条件，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公平。
“那就这样，通知她们明天过来面试。”谭春把选中的简历递给助手，又翻开另一个文件夹看了起来，边看还问，“你刚才说的哪个妹妹？”
“楚棠念。”楚瑰意回答，“我堂妹，学导演的，这次你看能不能带上，随便使唤。”
谭春导演和楚瑰意两个人有点亲戚关系，她们的太奶是亲姐妹，兜兜转转到这一代，让这两个差了十几岁的人成了平辈。
而楚家随母姓，所以同姓姐妹都算堂亲，与谭春姑且算是表亲，每年也就走动一两次，不算太近，但也保持着联络。
“行，到时候让她直接来就是。”举手之劳，谭春没道理不帮，多个助理导演而已，没什么所谓。
楚瑰意能把云城文旅这个大项目交给谭春，她礼尚往来收个徒弟，也算还了人情。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剧本，楚瑰意打道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孙丛韵把下午简历的事提了一下，又告知楚瑰意，林琦行的合同是很传统的公司忽悠新人的C级雇佣。
简单来说就是不保障多少权益，但有收入的话是二八分成。
林琦行二，公司八。
楚瑰意冷笑一声，不以为意，“你解决一下，把她签过来。”
“啊？”孙丛韵一愣。
楚瑰意手底下的集团虽然庞大，却没有娱乐公司，最多就是文创这块跟娱乐圈挂了些勾罢了。她自己的合约当初都签给了别人，现在是闹的哪一出啊。
“怎么？”楚瑰意问。
“我们公司不具备发展演员的条件......”孙丛韵提醒。
“很难有这个条件吗？”楚瑰意的调子略微提高，潜台词很明显是在说：很难的话，她就换个不觉得难的人当助理。
她说罢抬眼看向孙丛韵，这会儿的楚瑰意还戴着眼镜，却依然威慑力十足。
她的眉目长得非常精致，不同于一般的美人眼眸，楚瑰意的眼皮窄长且弧度刚好，眉弓也高，英气之余还多了三分桀骜，每次抬眼挑眉，都能让被审视的人仿佛虚空受了一鞭子。
“不难，我马上办。”孙丛韵赶紧应了下来。
“不光签她，把我也签了。”楚瑰意补充道，“后面有个电影要拍。”
“您要复出？”这事居然连孙丛韵都不知道。
“嗯，集团发展挺稳，我找点乐子。”楚瑰意伸了伸懒腰，“忙了三年，也该放松一下了。”
是的，她一直把拍电影当成一项娱乐。
一个爱好而已，就跟大伙儿私底下画幅画、配个音自娱自乐一样，只不过楚瑰意的娱乐玩得比较大，比较成功，享誉全球罢了。
但其实楚瑰意之前在圈内的时候很低调，平常除了拍戏根本就不营业，对此粉丝们表示又爱又恨。
爱她有自己的操守，恨她让粉丝们守活寡。
可谁叫楚瑰意神呢，拍一部叫座一部，从来不需要粉丝担心数据和票房。
喜欢她非常省心，只需要在她露脸的时候去看电影就是，旁的无论是奖项还是风评，瑰神都会自己拿下。
次日很快到来。
林琦行化了个淡妆赶到面试地点，与到场的人一起，等在一个会议室里面。
她注意到来的人不多，约莫二十个，所以这一次竞争不算激烈，但要求肯定很高。
林琦行被叫走的时候已经有大半的人面过了，但大家并没有太多交流。
她有些紧张地被引入一个舞室，内里空荡，只在周围罩了一层幕布，没有公开参与面试的人员。
演员们需要做的是贡献一场无人配合的独角戏。
这完全在林琦行的业务范围之内，无论是专业方面还是人生经历，她对独角戏都能轻松拿捏。
只不过最后提问的环节她还是差点出了岔子。
对方居然问她，推荐人是谁。
推荐人？
林琦行知道这一次面试大概是内部预选，并非公开招募。
但具体是个什么形式，她其实没有了解。
她不知道后续的培训需要演员配合保密，所以谭春导演一开始就只让各个公司推荐演员过来，没有走什么海选之类的形式。
故而才有了这个确认推荐人的小环节。
林琦行被这么一问，很明显地愣住了。
果然不行吗？没点背景居然妄想跻身官方的文化宣传片，真是可笑啊。
可她已经站在这里了啊，她把面试考题完成得很好，她抓住了机会，她不能又在最后让明明握住了的东西被抢走。
“是......是楚瑰意楚前辈。”她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不算撒谎吧，毕竟谭导的名片确实是楚瑰意给的。
林琦行当然想不到那名片本就是“意”有所指，她只道自己今天不得已提了楚瑰意的名字，心虚后面会不会给对方惹什么麻烦。
楚瑰意都息影了，没准根本就不愿意与圈里人有关联呢。
“呵。”幕帘背后，某个人推了推眼镜。
她不想跟圈里人有太多关联不假，但若是林琦行嘛，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你推荐的？”谭春昨天并没在言午许那注意到林琦行，也根本就没去茶会，当然不知这两人认识。
楚瑰意没有否认，“公司后辈。”
谭导大概是误会了，笑了一声揶揄道，“怪不得愿意搁这坐那么久陪我面试演员呢，原来是有相中的啊。”
“谭导尽管按要求面，千万不要徇私。我不过就是挑了个够资格的送来罢了，更专业的考核还得更专业的人做。”楚瑰意礼貌地抬手，比了个有请的手势。
两个人走出幕布。
林琦行再次愣住：楚瑰意居然在！？
那她胡诌对方是自己的推荐人，岂不是造谣舞到了正主面前？
楚影后会当场揭穿她吗？
林琦行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又挺直了腰背。
楚瑰意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睫，她注意到了，林琦行似乎在紧张的时候喜欢站得笔直。
明明是个薄身板，却还撑出一副强悍模样，怕是从未有人让她倚靠过，以至于她慌了神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寻求帮助，而是立正直面伤害。
“您好，楚前辈。”林琦行强装镇定问好。
楚瑰意点了点头，也笑着打起了招呼，“啊，林小姐，你好，原来我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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