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辰走了就再没有回到病房,赵涤宇从最初的震惊中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打完吊针出了医院坐地铁去了一条老街。
医院离老街不算远,坐地铁只有三站地。
他下了地铁,穿过车水马龙的商区,走了一段路,路的尽头是高矮错落的原切理石台阶,台阶下去,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老街两边皆是模拟藏区风情特色的传统店铺。
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抬头望去,天与地之间横挂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经幡。有风轻柔地吹着,经幡浮动飞扬,店铺门口挂着的铜铃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吸引着八方来客。
赵涤宇脸色有些苍白,手踹着裤兜,视线往远处看,远处高楼大厦此起彼伏,彰显着这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此时天有些阴了,浅灰的云层压的很低。
很多年前,他和杨瑾辰也曾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在街头。他对着杨瑾辰喊: “学长,我要那个玉佩。” “学长,听那个鼓声多好听,我们去听听。”
杨瑾辰总是温柔的回: “这个吗?行,麻烦你我们买这个。” “鼓声,哪里的鼓声,走吧去看看。”
从杨瑾辰出国后,他再也没来过。有一些记忆,始终在脑海最深刻的地方,他害怕那些回忆会侵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痛,让他彻夜难眠。
电话响了,赵涤宇看了一眼是发小王元基。
他接起电话: “喂?”
王元基问的很急切: “阿姨让我看看你,说你这两天身体不好?”
赵涤宇: “没有,有点低血糖,放心吧,没啥事儿,别听我妈的,她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王元基还是不放心: “别了,晚上我去你那,咱俩好几天没见了,我都想你了,我想吃你家旁边的糖醋排骨,你直接回家做点米饭,我到了直接买了上去,再买点清淡的拌菜儿。”
赵涤宇失笑: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糖醋排骨了?”
王元基不要脸的回: “都想,最想你,哈哈。”
王元基跟他在一个城市,因为不放心他,毕业后来到了赵涤宇所在的城市。他曾经说,我干什么工作不重要,如果你哪天走了,我必须得是那个最后见到你的人。
赵涤宇挂了电话,找了公共座椅坐了下去,他低头把脸埋在了手掌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掏出电话,拨通。
电话通了,赵涤宇的手紧了紧,莫名的有点紧张,因为生病,声音有些沙哑“喂,学长,那个,杨瑾辰回来了你知道吗?”
那边传来了张铭爽朗的笑声: “知道啊,我们在一个医院,现在杨瑾辰是我们医院的香饽饽,我正跟他攀关系等着沾光呢,哈哈,怎么?你听说了?”
赵涤宇: “嗯,我今天看到他了,他家都搬到国外了,当初似乎没有回来的打算,怎么又回来了?”
张铭很直接的说: “那不知道了,没有问,学成归国不是正常的吗?反正我们医院需要这样的人才,能回来我们举双手欢迎。”
闲聊了两句两人挂了电话。
张铭挂了电话,回头看杨瑾辰: “你为什么回来?”
杨瑾辰握着手里的钢笔,淡淡的笑了笑: “学成回国做贡献不是正常的吗?我是中国人好吗?”
张铭笑呵呵的看着他: “没有其他原因了?”
杨瑾辰目光闪了闪,沉默了一瞬: “没有了。”
他离开的时候赵涤宇说的话,他记忆犹新,每回忆一遍就像被凌迟了一样: “杨瑾辰你要当同性恋为什么拉上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你让我跟你一样成为了让人恶心的人,杨瑾辰我恨你!你以后爱和谁搞基就和谁搞基,离我远一点,行吗?!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到现在杨瑾辰还记得赵涤宇说这话时那张因为愤恨而扭曲的脸,让他无数次的心如刀绞。
张铭问: “最近有个同学聚会,闪耀搞得,都是你熟悉的人,每年一次,下周六你去吗?”
杨瑾辰想也没想: “不去。”
张铭: “你和赵涤宇的事儿,他们大多不知道,闪耀现在已经是个软件公司的大老板了,据说赵涤宇跟着他干呢。不过听说他公司管的挺严唯独对赵涤宇特别宽松,有的人在传,说他对赵涤宇有意思。”
杨瑾辰愣了一下,觉得不可能: “闪耀看着应该不喜欢男的,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而且赵涤宇不会找男的。”
张铭: “不应该呀,去年同学聚会赵涤宇跟大家出柜了。”
杨瑾辰有些惊讶: “什么?!”
跟同学们出柜了……原来只是恶心跟他在一起吗?这次是为了谁出柜的呢?真的是闪耀吗?
他们为什么分开,没有人知道原因,张铭也只是觉得因为杨瑾辰出国赵涤宇选择了分手,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离同学聚会还有三天,杨瑾辰接到了闪耀的电话。
杨瑾辰并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他回来只有张铭几个要好的同学知道,他接起来: “喂,哪位?”
闪耀呵呵的笑: “学长,我是闪耀。听说你回国了?”
杨瑾辰一楞,随即笑了: “嗯,你好闪耀,好久不见。”
闪耀声音带着惊喜,声调微微上扬: “学长,很久没见了,周六有个同学聚会,咱们见个面吧。在这个城市的同学不多,这次聚会都是咱们之前要好的同学,张铭、李春生、于学宗,还有工程部咱们在一起打过球的几个要好的都来。一年就一次人这么全的,你回来的消息我还没告诉他们,诚挚的邀请你来参加,给他们个惊喜。”
因为闪耀知道杨瑾辰回来一年了,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让大家知道,所以没有说。这些学弟,因为赵涤宇的关系后来都和杨瑾辰关系很近,杨瑾辰想不出来,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和赵涤宇有过那么一段,会有什么反应。
杨瑾辰觉得不想回绝的太生硬,想了想说: “可能没时间,我尽量安排吧。对了,你跟班花怎么样了?”
闪耀痛苦的哀嚎: “哎呦,非得往我伤口上撒盐,人家孩子都三岁了,我正疗伤呢。”
杨瑾辰笑了: “孩子都三岁了,还疗伤,你这伤的可不轻。”
闪耀: “我这不刚知道吗?人家出国了,回国就领回了老公跟孩子。”
杨瑾辰搓着手指头: “刚知道……行了,别伤心了回头我在帮你介绍一个。”
闪耀来了兴致: “行啊,介绍个漂亮的女医生,头痛脑热的都不用去医院了。”
杨瑾辰跟他无情的说了事实: “女医生哪有漂亮的,再说女医生都忙,你都见不着。”
闪耀笑: “哈哈那算了,我结婚了必须天天跟我媳妇腻味在一起。学长,我给你留着位置啊,时间地点我给你发过去,我特别诚恳的邀请你。”
杨瑾辰说: “好的,我尽量。”
他们都巧妙的避开了赵涤宇。
放下电话,闪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涤宇: “来不来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尽力了啊。”
赵涤宇微微的笑了笑: “嗯,不来我就去找他,我想跟他道个歉。”
闪耀安慰他: “别内疚,都过去了,事出有因,回头解释一下这不是你的错。”
赵涤宇摇头: “是我的错,不用解释,就道歉就行。”
闪耀诧异: “你不想让他知道原因?”
赵涤宇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双手交叉在大腿上: “都过去了,没必要让他知道。”
闪耀很无奈: “你真的是……”
闪耀算是看明白了,无非就是这过往,伤了他可以,伤的他体无完肤也没关系,但是伤杨瑾辰一根汗毛都不行。
杨瑾辰通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赵涤宇出医院的时候曾想过,这七年到底是怎样的过往能让赵涤宇改变这么多。赵涤宇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往外挪,似乎有很多心事,他不再是那道照亮他人的明灯,而是一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阴影。
挂了闪耀的电话,杨瑾辰摩挲着电话,闪耀似乎没什么问题。又想,家庭吗?赵涤宇的父母很爱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
杨瑾辰给自己调了一杯咖啡,他曾经有失眠的情况,为了高强度的学业和工作,还有跟赵涤宇分手,成了他不能与人诉说的痛。他已经养成了喝浓咖啡的习惯。
咖啡还没喝完,李秋过来叫他,急诊来了一个紧急的病人。
杨瑾辰一边看片子一边和李秋说“你先去和病人家属沟通吧,我的意见就是马上手术,但是也得尊重家属的意见。”
李秋点头应下: “好,我知道了杨医生。”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杨瑾辰也就在车上凑合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窗外的夕阳没过天际线,连余晖都淡了。
忙的时候不觉得,真坐下来,僵直的肩膀贴到椅背上,杨瑾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连太阳穴都在抽疼。他抻着胳膊舒展背部肌肉,食指指节抵在眉心强压下浓重的倦意,恍惚间他看到一幅画面:
橘红色铺满球场,林荫撒下窸窣斑驳的树影。篮球落在地面,依旧弹起再落下,发出闷沉的响声,球鞋摩擦地面,男生们起跑跳跃而又笑着击掌,恍惚中,他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张铭在远处挥着胳膊冲他俩喊: “快点儿的,你俩磨蹭什么呢?”他和赵涤宇,相视一笑: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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