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藏船不成反被追(一)

魂虚派坐落在沿海一带,淼洲的山窝窝里。立派之意便是大隐隐于市,越是深处越能显出门派的威严神秘,简而言之,为了彰显自己格调不同罢了。

海边潮湿,更莫若说山中,时节夏季蚊虫鼠蚁颇多,一路虽是走水路过去再转马车,但菱华还是十分贴心的备上了防晕船的药物,还有驱虫的香囊药材。

大包小包准备了一波后,苏易尘浅浅扫了眼,只觉颇是沉冗累赘,二话不说,菱华痛改前非,最后只给三人准备了一箱子器物。然后几件换洗衣裳。

杜子仁在左,宁枫在右,苏易尘带头,三人骑着骏马奔赴码头,留下在大门口目送的几人。

菱华如释重负,又送走了这尊大佛:“公子这一去没几把月回不来,大家伙都忙自己的去吧。”

麦冬摇摇头,羡慕道:“我也好想跟着子仁哥出去玩啊。”

菱华一巴掌带着旋风扫过去:“傻小子,若真是好玩公子会带两个吗,”

“对哦,公子平时一向都是带着宁枫出门办事,然后留着子仁哥在家镇守。而且不过一个掌门继位大典,也不是去打打杀杀的,怎么会去这么多人?”麦冬轻轻地声音充斥不解。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好奇。

菱华转身就走:“你要是想明白了这点,公子不就带你去了吗。”

麦冬羞涩一笑,跟着她往后院走,正想去问问素娘中午吃什么,忽然脑子灵光一现,左顾右看道:“苏毓琦呢,她怎么没来送公子?”

菱华脚步一顿,接着又事不关己的跨进西院的门:“她不是在送吗。”

“阿嘁~”苏毓琦猛的打了个喷嚏,连忙捂住口鼻。狭窄的空间里满是潮湿的灰尘腥味,刺激的她完全忍不住鼻腔间的瘙痒。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寂静了,苏毓琦在黑暗中难以视物,所以听力会比平时灵敏。她隐约听见有人踩上了甲板,慢慢向她靠近。吓得她后背冒出一层灼热的冷汗,屏住了呼吸。

苏毓琦紧紧盯着漆黑的顶上,在一阵脚步声隐没然后死一般的寂静后,她头顶透进微微的光亮进来。

苏毓琦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撞开盖飞出去。

五个手拿长剑,粗衣打扮的男人正大惊失色的围着苏毓琦,被她突然窜出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只迟钝片刻后立马拿刀架了上去:“将她拿下!”

虽然始作俑者是苏毓琦,但她受惊吓的程度可不低于这几人,尤其是想解释一番但对方二话不说要拿了她后,苏毓琦索性破罐子破摔,挥着鞭子甩开他们。

此招迅猛又突急,对方猝不及防一排倒开。排山倒海之时,苏毓琦余光瞧见了他们对自己功夫的震惊乃至惶恐。

而这几人也不让苏毓琦失望,只是先前对她这小姑娘留有松心,待回味过来她的不好惹后,立马拿出真架势围着她追。从一开始的要拿下她,变成了死活都要留住她。

苏毓琦急得满头大汗,围着船舱满天飞。

她显然也小看了这几人,不仅是练家子,内功也十分了得。虽然先前小看了她,如今也未必追得上她。

但在苏毓琦每每要飞下船舱时都会被拦住。几人猫捉老鼠的戏码看的附近的货船纷纷大笑,围观的人一排皆一排。

苏毓琦身着一席湖绿色金丝裸云文的长裙,轻盈飘荡起伏间,如山间精灵般俏丽灵动,而在后头亦步亦趋紧跟的几人便略显粗糙了。嘴里还不断含着妖女别跑。

围观者纷纷道;这是什么土匪强抢民女的戏码。

“···我不是坏人,你们别追我了!我大抵是坐错船了,几位大哥,别追了!哎呦·····!”

苏毓琦又急又气,不想伤到他们只能一个劲的跑。

可她身子到底有病根,精力本不如几个男子旺盛。几人紧锣密鼓的追逐了一炷香后,苏毓琦身子越来越疲惫,正一脚飞上船板时,力气使不上来便差了一截,狼狈的‘飞’了上去,

苏毓琦四肢着地,胸脯扑的生疼,她惨叫一声,凄苦间仍不松心。

苏毓琦苦哈哈的转过头去,那几个男人见她摔了立马眼冒精光,像野狼似的就往上扑,气喘吁吁的喊着‘抓住这个妖女’,

苏毓琦听见了周围货船或粮船的笑话声,她郁闷不已,靠着求生的本能爬起来。双手才离开船板,苏毓琦视线往前扫去,看见了码头上正迈步上来的三个人影。

船上的戏唱的热闹十分,在码头的人听着喧嚣声便能注意到。所以上来的三人神色各异,却默契的加快脚步往这来。

苏毓琦眼睛一亮,深吸两口气,用着她逃命的速度,两只脚跑的乱七八糟的奔向船头----甲板上人处。

追着苏毓琦的五人顺着她逃跑的方向,难以忽视的看见了走来的为首的男人,顿时明了她意欲为何,五张脸纷纷一沉,变得难看至极。

图穷匕见,五人方拿出一手绝技,袖中甩出数道细长无形的长针,以雷霆之势刺向那道亮绿色的背影:“站住!”

苏毓琦不管不顾身后何种情境,只盯着眼前墨绿色的身影往前扑,越跑人越低,好像两条腿都是才安上去的。

一寸之距时,方才还仪态端庄迈着大步的男子步伐忽的加快,挥手如流云过境,眨眼间他便到了苏毓琦身后,将那些暗器化作水雾散去。

而逃过一劫的苏毓琦,大喘气的死死搂住了男子精瘦的腰,四肢无力的跪在地上,发丝凌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在这危急时刻,苏毓琦还是听见了身后一道不加掩饰的偷笑声。

苏毓琦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并且很丢人。因为她跑错了船舱导致主人家追着她杀,现在还被苏易尘瞧见了,这些人怕是要完蛋。

苏毓琦正要解释一番,没成想方才还凶神恶煞追她的五个大男子集体单膝跪下,冲着苏易尘抱拳行礼,十分整齐的喊道:“见过公子!”

“公子?”苏毓琦看着他们气壮山河的气势,以及话语间明显的畏惧敬重,恨不得立马跳下船去···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

苏易尘沉默的低头,对上了苏毓琦仰望又心虚的眼神,微微眯眼,沉气道:“苏毓琦。”

苏毓琦浑身一个哆嗦,紧忙松开了他,往后一坐将头移开:“我····我····”

她俏丽柔亮的锦衣沾了灰尘,挽好的头发也松散的垮落,又有了几分当初做乞丐的狼狈。

苏易尘不出声,五个仆役便一直半跪着。

苏毓琦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好几道灼热的目光,不知怎的心中就一阵委屈,红着眼眶颤声道:“对不住···”

她又听见了苏易尘一道叹息,随后他高大硕长的身躯缓缓蹲下,苏毓琦低着头不敢看他。

苏易尘幽暗的双眸落在她灰扑扑的粉脸上,一阵无可奈何后,拿出手帕轻点在她眼角,清冽的嗓音缓缓而来:“自己擦干净。”

苏毓琦闷闷的接过他手上带着皂角味清香的蚕丝帕,苏易尘手上空空后,一只手穿过她膝盖弯,一只手扶住她后背,行云流水的将苏毓琦打横抱起,弯腰走进了船厢中。

苏毓琦愣愣的,却自然的揽住他肩膀借力,临走前她分明瞧见了那五个跪在地上的人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她。

这几个还维持着跪姿的男人互看几眼,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将希望放在被落下的两个男子面前。

宁枫一直捂着嘴偷笑,一张脸都憋红了。

杜子仁瞥了他一眼,等苏易尘和苏毓琦走了才堪堪反应过来,对着几个满眼天真无辜的仆役道:“你们几个,先在这跪着吧。”

“???”为首的叶荣小心又好奇道:“杜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杜子仁也是一头雾水,只是暗幸道:“还好苏毓琦无事···”他脸一沉,看了眼船厢不敢多语。

宁枫笑够了,痞气的蹲下,直视几个无辜的仆役。挡着嘴笑道:“刚才那姑娘可是我们四禧院的镇宅之宝,你们本事不错,差点就把她弄死了。”

叶荣额间滑落下几颗汗,结巴道:“小的若是知道这姑娘身份不俗,就是打死我们也不敢···”

深吸一口气,叶荣擦擦额头的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几人心里直喊冤枉,他们好好看船恪守本分,没想到会遭受如此灭顶之灾。简直是六月飞雪,天要亡也。

“你现在胆肥了,不仅在外头瞎跑,还敢往陌生船里藏,也不怕自己被卖掉了?”

苏易尘铁面无情的拿着苏毓琦胳膊腿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后清冷的看着她,出言却戏谑极了。

苏毓琦拨弄掉脸上的碎发,随着他的话脸蛋一红。眼珠一转,忽然上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没脾气的用两只明净澄亮的眼看着他:“阿瑾,你骂完了吗?若是心里有气便一道骂了吧,有些话你不要藏在心里了。”

苏易尘眼眸微闪,似对她这番讨好略有惊愕:“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与你知会一声便乱跑出去。是我没本事还爱逞能,这才给你添麻烦了。你对我这样好,我不该有事瞒着你的。阿瑾,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会与你说,你就不要生我气了吧?我这些日子寝食难安,都瘦了一大圈呢。” 苏毓琦耷拉着头,灰头丧气的低落不已。

她今日这番措辞也是想了许久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肯定了苏易尘在她心中地位,还卖了个惨以示自己诚恳地态度。

苏易尘脸色由一开始的清冷,逐渐缓和温润,盈润着矜贵清华的大气。他眸子移开,一闪而过藏着的笑意。

苏毓琦守得云开见月明,顿时欢喜不已。冲着苏易尘露出一个讨好的赔笑,清韵的眉眼透着水一般的妩媚。

她已经将人拿下,此时就是个更进一步表表忠心的好机会:“阿瑾,我这些日子都待在四禧院,可是一点也没乱跑。虽然,虽然你一直不理我,但是我每天都有反思自己的过错的。杜子仁哥他们也有教训我,我这回是想明白许多道理了。”

苏易尘在她边上坐下,雅致的面容淡淡的,清冽的嗓音也漠然不已:“比如?”

苏毓琦咧嘴一笑,娇憨道:

“自由诚可贵,阿瑾价更高。”

她没脸没皮的虽是一番谄媚,殷勤的意味也十分明显。但胜在姑娘貌美声甜,什么马屁从她嘴里说出都显得真诚有趣。

听者不厌,反倒如沐春风般沁爽。

苏易尘哼的一声笑弯了眼,无奈摇摇头。幽暗的双眸像隔了一层柔柔的轻纱,看的苏毓琦错了眼。

她倒是觉得自己认个错挺划算,起码阿瑾欢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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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九月祭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