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就像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姑娘,总要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才艺,陆念安也不意外,三年前,她众多乐器中选择了琴。

她许久未练琴了。

*

昨夜一场雨而过,清早随处可见手拿扫帚清理落叶的下人,落叶被集中在一起,堆成小山高。

等陆念安用完早膳,整座宅子的落叶已被清扫干净,石板上清澈透亮,微微湿润。

徐老师也到了后院,她是典型的水乡女子,嗓音柔,细,喜穿素净的长袍,今日来陆府时,还给陆念安带了一把新琴。

琴身是用极细腻的紫木而制,上了层漆以后,在日光下竟泛着浅浅的紫色光芒。

徐怀柔仔细调整好琴弦,这才将陆念安带到琴旁,她拉开圈椅,温柔地唤着她:“念念来试试新琴。”

这是陆念安学琴的第三年,可她实在没什么天赋。

此刻揉了揉额,大抵是昨日没睡好,她头仍旧晕乎,也没细看这琴。

耳边传来老师的鼓励,陆念安也是个期盼被老师夸奖的小姑娘,只好强打起精神,指尖触上琴弦往外勾。

她没怎么用力,弹出来的音调便也显得无力,简直松散到难听的地步。

陆念安皱起眉不解,用指尖再去勾那琴弦,她这回用了些力气,琴音未落下,视线却猛然一黑。

彻底昏迷以前,陆念安觉得自己听见了琴弦的断裂声,还有老师唤了她几声“念念”。

练琴的地方是一处露天庭院,寂静雅致,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偏了。

陆念安平日里不喜太多人跟着,此刻昏了过去,周边也没有几人。

秋菊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早有下人跑出院子去寻人。

*

翌日是个晴天,整个北院都泛着一股子苦涩,陆念安昏迷了一整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喝药。

这苦涩实在让人难受,她动了将药倒掉的冲动,一抬眸,对上兄长黑漆漆的眸子,陆念安立马转过手,忙灌了一大口。

她到底是惧他。

昨日太医院来了两个医师,替她施针以后她便退了烧,又说她不是什么大毛病,普通的寒气入体,睡一觉就能醒来。

架子床两边的水清色帘幔已经被拉开,陆念安靠在床边,一边咳一边喝药,纤弱无骨的指尖抵在胸口处,她难受极了,硬生生灌了一碗药,苍白的唇瓣也因此湿润了些。

陆祈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他今日还有要紧事,本不该来北院,临走前,又忧思她会不会不乖——他果然不乖。

他看着她将药喝完才走。

用了药,她用衣袖掩着唇咳嗽,咳得眼角溢出泪花。

陆祈也不好受,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他总是念着她好的。

临走前,陆祈匆忙道:“下月的宫宴不想去便不去。”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陆念安想,兄长实在是太了解她。

他此刻告诉她不必在去宫宴,使得她喝起素粥来都觉得泛甜。

正午时又用了一次药,秋菊盯着她喝完,将碗接过后随手搁在了红木柜上。

回头时,阳光倾斜散进室内,陆念安一头乌发沐在光影之下,两日未梳,有些毛躁。

秋菊拿来玉梳替她顺发,又同她念叨昨日的事情,一开口就先叹声气:“小姐,你昨日要将我吓到了。”

她话锋一转:“还好夫人很快就叫了大夫来,也一直守着你直到公子回府,公子进屋时,太医也跟着来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陆夫人上了年纪,现如今已很少在熬夜,但陆念安这身子,总惹人担忧。

陆念安听到这里时,低下头有些感动。

陆家人一直待她极好,自来了陆府,她便没受过委屈。

她不该不满足的。

陆念安呼出口气,忍了忍心头酸涩,告诉自己以后还是好好要听哥哥和母亲的话。

“……”

秋菊没注意到她出神,此时放下玉梳,她已将她的长发顺好,继续往下说着:“徐老师也被吓到了,临走前将琴留了下来——哦,还没同小姐说呢,那琴是大公子托她带回的,本就是给小姐的礼物。”

*

陆念安想起了这个礼物。

前些年冬日那会儿,她宅在家中看闲书,认识到一种会泛紫光的木头。

便随口念给了哥哥听,又念叨若是真有这木,那她想要一把这木做得琴。

那时兄妹俩相隔甚远,一个端坐在书桌上处理公务,一个没正形得懒在塌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闲书。

那时陆祈听见她的念叨,只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时隔两年以后的今年,陆念安恍如隔世,才发觉那竟不是敷衍。

是哥哥替他寻的,替这把琴覆上了更珍贵的意味。

没高兴几秒,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画面。

陆念安想起那琴的琴弦似是断了——秋菊说那琴已被送去了西院,陆祈说是要找人修缮。

她心有些痒了。

本想等兄长回来了再去看琴,可她显然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既是浑身无力,也要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琴。

秋菊惊讶于她的毅力,忙将她人压了回去:“小姐,公子说这一月你都不用碰琴了。”

“可昨日练成那般,实在是羞愧于老师。”陆念安颤抖着下了床,自己将鞋履穿好,摇摇晃晃往外走:“我不能让徐老师对我失望了。”

秋菊看着她背影,觉得她可太能折腾了。

只好叫来莲叶,陪着她胡闹。

*

兄长的书房内总是有一股浅淡的墨香气,这味道浮在空中,陆念安推门而时,会感受到一种只属于陆祈的沉稳。

这是哥哥处理公事的地方。

陆念安性子虽闹腾,但她识人眼色,该乖巧时乖巧,比如此刻,她就不敢太放肆。

哥哥虽从未和她说过朝中之事,也未让她注意过什么,但陆念安隐约能从细枝末节中感受到些严峻。

书房这种地方理应着放着她不该乱动的物件,陆念安不会去上手乱翻。

此刻站在原地环顾室内,视线从一旁的红漆木高架上缓缓移动到书桌,扫过那些复杂晦涩的书封时,陆念安下意识皱眉。

她从前也嫌过这书房太冷清,曾送了好些小摆件过来,只是哥哥从来没有摆出来过。

好在那琴还算显眼,陆念安目光落在空荡的几案上,见那瑶琴正摆在一旁。

瑶琴琴身被打磨地极其光滑,紫木在白日,果真泛着紫光。而坠在琴身上空的弦丝像冰,那根断裂的弦丝垂在半空,突兀中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陆念安对琴一直没什么天赋,学起来也懒懒散散不够认真,但她又确实是喜欢的。

她喜欢琴声,更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琴,那些琴她从来不用,反而会小心珍贵地装进盒中,也不会去日日去看,只偶尔扫一眼。

陆念安也不会同任何人分享这些琴,有时她觉得懊恼,因为这实在是一个怪癖。

还好哥哥理解她。

从回忆中抽离,陆念安上前一步,想将瑶琴抱下来。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交领襦裙,袖摆有些宽大了,抬起手时,一截手腕裸露在半空中,纤细白皙。

她摇摇晃晃着,好在并没出什么意外。

秋菊接过琴递给门外的小厮,回过头看自家小姐。

陆念安到底是高估了自己,此刻躬起腰缓解头疼,春日的衣裳轻薄,她脊背呈现出羸弱的弧度来。

病还未好就开始折腾,大公子不在也无人能管得住她,秋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姐,陆夫人那又送了补药过来,”秋菊也学会让她长记性,“琴了拿了该回去喝药了,不然药凉了就更苦。”

陆念安:“……”

她也出来了好一会儿了,的确该回府喝药。陆念安抬步往前走,下意识用手扶着一旁的木柜,大抵是太久没活动,此刻竟踉跄了下。

“啪嗒——”一声,她手肘撞上了木柜边缘。

秋菊无奈:“小姐!”

“没事没事,”陆念安疼得直吸气,抬眼就见秋菊着急忙慌地走过来,她忙笑道:“也挺好的,磕一下我就不困了呢。”

秋菊却直接绕过她蹲下,双手拾起地上的小册子:“方才放哪儿的,可得放回原处才行。”

陆念安低头,见秋菊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她想起方才听见的“啪嗒”声,原是她踉跄时,不小心将这册子撞了下来。

她揉着手肘,也有些懊恼。

到底是怕弄丢了什么重要东西,陆念安从秋菊手中接过册子,想着放回原处。

门窗敞开,阳光落在书架上,书架最上层只摆着个豆青瓷花瓶,其余几格则空旷。

陆念安比划着,她想将册子放进花瓶旁边的格子中。

便踮起脚动作有些艰难地往上靠,冷风透过正敞开着的门窗往里钻,将她水蓝色裙摆吹起,也将她手中的册子吹得凌乱。

陆念安仰起头,努力往上靠的动作在这时一怔,她忽得僵住了,任由风胡乱吹,将这册子的内页吹得凌乱极了。

“小姐?”

秋菊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上前一步替她将册子放回原处,又将她往外拉。

陆念安终于回神,灵动的双眸在此刻稍显呆愣,傻傻得模样。

这册子上的姑娘家都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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