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压下心底的怒意，语气急促，“沈夫人稍等，我正在讲题，中断可能会影响思路。”
沈夫人开门的动作一顿：“好的。”
江眠这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压低声音道：“沈小姐，是你提出的赌约，你该不会玩不起吧？”
“我怎么会玩不起？”沈霏松开了江眠，转身坐回了位置，还帮她拉出椅子，伸手指了指，“老师请坐。”
江眠和沈霏对视了一眼，见她点头，开口道：“沈夫人，请进吧。”
沈夫人端着果盘进门，酸涩的青梅味信息素迎面而来，呛得她咳了几声：“沈霏，收收你的信息素，不要仗着江老师是beta就肆无忌惮，万一江老师有alpha或omega伴侣怎么办？会误会的。”
沈霏弯起唇，露出一个恶劣的笑：“那就分手啊，您让江老师帮忙贴抑制贴的时候，不也没考虑到这一点吗？”
沈夫人面色一僵。
“没关系的，我没有伴侣。”江眠站起身，朝着沈夫人微笑颔首。
沈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在脸上，目光阴沉地看着俩人。
沈夫人将果盘放下，目光落在江眠的脸上，透着一丝眷恋，温声道：“抱歉江老师，给你添麻烦了。吃点水果吧，劳逸结合。”
江眠：“谢谢。”
“江老师，刚才小霏学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听话？”沈夫人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卷子，温声问道。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像是绷起了一根无形的弦。
沈霏似笑非笑地垂下眼，手指将试卷上的褶皱一点点压平，抬眸看向江眠时，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透着隐秘而近乎自虐的期待。
江眠语气平和：“沈小姐悟性很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那就好。”沈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微微出神，又很快回过神来，指着果盘里的水果，“江老师，别客气……”
“母亲。”沈霏打断了沈夫人的话，她盯着桌上的果盘，幽幽道，“江老师要继续讲课了，您先出去吧。”
沈夫人眸光微动，瞥了一眼江眠，见她点头，这才出门。
沈霏拿起一个叉子，刺入西瓜块，慢慢地挪到江眠的唇边：“江老师，我母亲对你真好。她可从来没给我送过果盘啊。”
西瓜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她垂眸看向沈霏：“只是一个果盘，沈家应该不缺，沈小姐嘴里没一句实话。”
一如既往，是个骗子。
“你也没说实话，不是吗？”沈霏笑吟吟地松了手，西瓜块随着叉子滚落下去，沾湿了江眠的白衬衫，留下了淡红的水渍，“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母亲，我不服管教，可你没有，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告状？就算只有两周时间，于我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你不学，我还轻松不少。”江眠低头看了一眼西瓜渍，满不在乎地答道。
沈霏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眠拿起果盘里的其他刀叉，惬意地吃起水果。
果盘里的水果都不便宜，至少是她平时舍不得买的。
沈霏一把夺过她的叉子，眼神死死地锁在江眠脸上：“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该继续学习。”
江眠放下叉子，用湿纸巾擦干净手后慢吞吞地坐下：“那我们来讲题，先看第一题……”
“讲题就有用吗？这是摸底考试，你不觉得我基础有问题吗？”沈霏蹙起眉，将试卷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歪着脑袋问她。
她笑了笑，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那我们就从基础开始。”
沈霏恨不得撕烂书本，又怕江眠舒服到。
一整个下午，江眠进入了高效率的教学状态，但凡她喝口水休息，沈霏就要鞭策她讲下一个知识点。
结束时，江眠只觉得口干舌燥，立即拿起杯子灌了半杯水。
“今天就到这吧。”江眠拿起自己的帆布包，转身就要离开。
沈霏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江眠提着帆布包的手指微微收紧，回眸看了一眼沈霏：“还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帮我丢个东西。”沈霏起身越过她，走出书房，朝三楼的卧室走去。
她迈入卧室的刹那，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卧室采光极好，一大面落地窗将花园里的景色毫无保留地纳入室内。
窗边是复古的木质茶几，周围摆着舒适的沙发。沙发旁是梳妆台，上面陈列着昂贵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靠墙的位置有一面衣柜，只见沈霏打开衣柜门，里面放满了高奢品牌的当季新衣。
沈霏将一套淡黄色的裙子从衣架上拿下来，丢到江眠怀里：“拿去扔了。”
“扔了？”江眠翻看了一眼，衣服的吊牌都还在，似乎没穿过，她扫了一眼上面贴着的价格，瞳孔一缩，又将吊牌翻了回去。
八千。
好贵。是她两个月的薪资。
沈霏合上衣柜门，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的表情，似是随意地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不想穿了，你出门的时候拿去扔了。”
江眠喉咙发紧，温和的表情撕开一条细微的裂缝，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了握，指甲掐进掌心，试图压下那疯狂生长蔓延的嫉恨。
一句不喜欢，就可以将八千元的衣服丢进垃圾桶，多么肆意。
而她从小到大基本是捡表姐不要的衣服穿，甚至不能拒绝。
沈霏随手拿出一个纯白的纸袋子，让江眠把衣服放在里面。
纸袋的色泽和质感都很好，江眠提着袋子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好的，下次见。”
沈霏笑了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不用。”江眠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她攥紧了提手，离开别墅的步伐都加快了。
看见别墅外的垃圾桶时，她停下脚步，将袋子挪到垃圾桶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这件衣服本就应该是她的，沈霏有什么资格送？
作为衣服原本的主人，卖掉这件裙子合情合理。
想到这，江眠提着袋子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将袋子封得严严实实，生怕其他人看见里面的东西。
抵达学校宿舍，她默不作声地开门进来，室友各忙各的，一位躺在床上，另外两位正在打游戏，头都没抬一下。
她轻手轻脚地将纸袋子连同衣服塞进了衣柜里，又在网上搜索了商品图，挂到二手平台上。
江眠洗完澡，就有人私聊她，确认是否全新，并且要看实物图。
她只好将衣服挂起来，拍了张照。
除了1号床的室友叶宁回头看了一眼衣服，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好在对面的人看完实物图就拍下了商品，江眠只需要明天去邮寄，就能有四千入账了。
就在这时，一则好友申请弹出。
【我是沈霏】
江眠指尖一颤，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了她的脚背上，她倒吸一口凉气，捡起手机，钢化膜毫无意外地碎了。
又浪费了十块钱。
都是沈霏的错。
她气愤地下单了一个新的钢化膜。
晾了沈霏十分钟，才通过好友申请。
下一秒，沈霏就给她发了消息。
【裙子已经扔了吗？】
二手平台的上买家几乎同时给她发了新消息，催她尽早发货。
江眠缓了口气，给沈霏回消息。
【已经扔了】
此时此刻，沈霏正站在院子外的垃圾桶旁，里面只有些零碎的垃圾，没有那件衣服。
她拿起手机拍下垃圾桶里的情况，点下发送，阴森的笑声从唇角挤出来，潮湿又黏腻。
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手机屏幕，泛着一抹绿光。
“真可怜。”
她的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被验证了的“果然如此”。
她早就知道江眠会是这样虚荣不堪的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所作所为，都见不得光。
洞悉一切的满足感充斥在她的心间。
她可太愉悦了。
而江眠看见沈霏发来的照片又没有附上下一句话时，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她犹豫了片刻，才发问。
【怎么了？】
沈霏深吸了一口气，像猫捉老鼠般，享受着猎物濒死前的恐惧，她站在路灯下，将手机揣在怀里将近半小时，施舍般地回复。
【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江眠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江眠攥紧了手机，将屏幕背过来放在桌上，深呼吸了几下，可喉间抑制不住地涌起酸涩。
勤俭节约有什么错？那可是八千元，如果不卖掉就浪费了。像沈霏这种生活在富贵乡里的千金大小姐根本就不懂生活的艰辛。
如果她是沈家的大小姐，她一定不会那么浪费。
这天晚上，江眠做了个美梦。梦见幼年的自己被沈夫人牵走，住进了沈家的大别墅，有着数不尽的公主裙和零食。
而沈霏却半跪在她身前，服侍她穿鞋。
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沈霏按掉了闹铃，准备再睡五分钟，继续做梦。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突然亮起，熟悉的手机号码，骤然出现在江眠眼前，她的呼吸一滞，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迅速躲进了卫生间隔间，关上门，指尖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
“死丫头，能耐了啊，跑到云城去打工，连一分钱都不给家里寄，还去什么野鸡大学读书？一个Beta，读再多书也是Alpha脚底的泥。听着，一周内见不着钱，我就上你那三梅大学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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