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来时的小路回到街上,路上的行人已不如上午多,两人沿街走了许久后,才在一处墙角瞧见一个挑着担子的卖面郎,两文钱一碗素面,江衍多要了个碗,将那碗面分了两份,两人便一人捧着一个碗蹲在墙边。
解决了晚饭走在回去的路上,头顶是青色的天,远处是橙红的霞,一坨一坨的云堆积在天上,像是簇拥着的栀子花。
“我准备明天来城西这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招短工,她家不知道能待多久,而且我们要攒些路费了。”江衍突然开口道。
知平侧目瞧他一眼,随后点点头,“确实。”
江衍继续道:“这次机缘巧合临时有落脚的地儿,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份运气,咱们要早做准备。”
知平垂着头,眉心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视线落在跟前的路面上,“短工好找吗?”
旁边河流的另一边,繁茂的草木将林子笼在一片看不清的幽暗中。
江衍想了想,禁不住也皱起眉,两人倒是在此方面莫名的相合。
他微微摇头,语气并不轻松:“应该不好找,方才在街上就没瞧见。”
知平便变得更加担心,心情随着江衍一起沉重起来。
“啊......那要怎么办。”
她这般张口叹息道,心里也在打着算盘,江衍准备出门干活,她自然也不能闲着,而坦然地将眼前的迫切全压在江衍一人肩上,可她一棵草能干什么呢?除去一身妖力,可谓一点傍身的技能都无,在到处是人的城镇里滥用妖力,一个不小心就要把自己搭进去,她还没那个胆子。
就这般一直想到了王喜喜家,也没得出个主意来。
回了家江衍便提着灶台边的水桶出门去了,走之前嘱托知平将灶台上落的灰清理一二,还交给知平一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烂布条子,知平握在手心里攥了攥,抬头时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她先用手掌内侧将台面上落的零碎扫到地上,再将布条捋齐整了按在上面从一头压到另一头,打着弯一气呵成擦完整个台面,再捏起已经灰白的布条伸得远远地,扭过脸使劲抖擞,霎时空中扬起一阵朦胧的“雾”。
江衍还没回来,她顺便将灶台下面堆积不知道多久的草木灰拿边上一把像个小扫帚似的东西清出来,伸着衣袖恨不得挽到手肘的手臂往灶台里一阵捣鼓,等江衍大步流星往回赶,刚走到院门前时,知平正从灶前往后一蹦站起身,手啪啪朝着身前猛拍,瘪嘴皱脸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见此他赶忙走到近前放下水桶,低头一看灶洞底下堆了不小的一堆灰,衣服落下些灰屑,连鬓边扎不起来的几小撮头发也蒙了灰。
知平察觉到视线,微垂下头用剩下一只干净的手扇了扇遭殃的头发,又拍了两下衣服,才将灶台指给江衍看,问道:“这些灰要清去哪里?”
江衍左右将这院子打量了一番,而后朝着屋后示意:“在后面找个角落堆着吧。”
她觉得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不直接丢掉?”
“放久些可以直接做肥。”说着江衍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摸出来的葫芦瓢,从水桶里舀了半瓢倒进灶台上架着的锅里,完了动作稍微一顿,补了一句:“书上这样说的。”
知平顿觉长了见识,眼神钦佩地看着他刷锅的背影:“你读的书真多。”
然后听江衍咳了一声,头也不回应道:“尚可吧。”
“但做肥是什么意思?”水入了锅,知平手上拿了簸箕和小扫帚,正蹲在灶洞前面将草木灰都清扫进去。
她等了一会儿才问出这个疑问,说话间抬头看一眼江衍,对方刚把木桶放下,沾了水的手往衣摆上蹭了蹭。
江衍边擦手边仰头思索,“就是埋在庄稼作物下能让其长势更好的意思。”
知平:“啊。”那倒是好东西,她想着。
之后江衍从屋后抱了柴木出来,知平清扫完后端着簸箕依言在屋后靠着墙的地方寻了处角落全都倾倒下去,又揪了两把干草回来,簸箕顺手在门边靠墙放了,江衍正将柴木塞进灶洞里,知平把干草递给他,江衍拿个火折子准备生火,她从屋里端出凳子在一旁坐下。
江衍蹲在灶洞前面盯着燃起的火舌舔舐那些旧柴,直到干柴底下隐隐发红,显见火已经生起来,他又提了桶。
“知平,看着火不要灭了。”
“哦,好,你还要去打水吗?”她指了指江衍手上的桶。
江衍点头,转身离去。
知平圈着膝盖坐在小矮凳子上,两眼紧紧盯着灶洞里渐渐变大的火,不时抽动外面露出一截的粗木棍,好叫里头的火苗生的更旺些。江衍与王喜喜此时都不在家,忽地想起明天江衍还要出门去,顿感压力大如山,放眼小屋四周,霞光早已退散,暮色四合,月朗星稀,恍惚还瞧见往这来的小路上一抹晃动的影子。
知平一愣,伸长脖子皱起眉头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等月光落在那影子身上,她才依稀辨认出像是王喜喜回来了。
小屋近在眼前,王喜喜手上提着两大包东西小跑起来,左右脚一抬奔进了院门,再抬头就看见脸冒红光的知平似乎缩在院子一角,看着她进门之后,微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
再看旁边冒着烟的灶台,里面的火光照在知平脸上,王喜喜先进屋将两包东西塞进柜子里,出来时知平在往灶洞里添木柴,王喜喜都不记得自己家里的木柴是什么时候砍的了,堆在外面都淋了露水,也亏他们能生得起来。
“你在烧水?”
知平想了想,“是江衍烧的水,我帮他看着火。”
王喜喜往四周看了看,“屋里没见他啊。”
“哦,他拎着桶出门打水去了。”
“哈哈”,狐狸忽然笑了两声,知平不明所以,王喜喜伸手搭在知平肩上,复又拍了拍,道:“你这兄长倒是挺贤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眼里有活!要是我阿娘还在,肯定特喜欢他。”
知平又捅了捅灶洞,捻去手指上沾的灰,忽然问道:“你阿娘......是因为除妖师吗?”
王喜喜一愣,知平察觉王喜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她以为事实果然如此,不料王喜喜却摇头否认,“不,不是,生老病死,我阿娘是因为生病治不好了,才过去的。”
“生病?”知平没能理解,侧过身扭头奇怪又抱有疑惑地看向王喜喜,“妖怪会生什么病?”
王喜喜:“......?”
空气静默一瞬,随即王喜喜大大地“哈”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表现地比知平还要惊讶,“不是啊,我阿娘不是妖怪啊!”
“?”知平满脑袋空白。
王喜喜还在激动,“妖死身消,哪用得着棺材啊?”她说着还特别怜惜地伸手摸了摸知平脑门,直让知平脑袋往后缩着躲她。“先前看着挺机灵的,你们草木的妖怪原来并不灵光吗?”
知平隐约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有点生气地辩驳道:“你阿娘叫的亲近,乍一听自然以为是血亲,再讲,说我就说我,干嘛要扯到草木妖,兽类未必在草木之上。”
王喜喜却压根不放在心上,“知道了知道了。”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个姑娘朝外看去,江衍刚从外边回来,看王喜喜站在院子里,便放下桶将院门门栓插上,再将桶提到灶前。
“兑热水的时候记得留点明早洗漱用。”他道。
王喜喜答应得非常积极:“放心吧。”
看到知平也点头,江衍伸手揭开锅上的木盖,顿时一大股热腾腾的水汽像雾一般涌出,扑面而来,然后很快被晚风吹散。
江衍的手掌悬停在热水表面上,温度传到他的手心,他粗略感受片刻后盖上盖子,“再烧一会差不多就能用了,不用继续添柴。”
三个人两个站一个坐,都在院子里不吭声,知平若有所觉江衍不爱在有生人的地方多说,王喜喜好像也没什么搭话的兴趣,她眯眼看着灶洞,虽然火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旺,但往外面扑出的热气依然将她的脸烘烤地有些发烫。
把凳子往后又拉了些,她拽了拽离她最近的王喜喜的衣服,等王喜喜低头看过来,她问道:“你在这生活多久了?”
王喜喜:“六年,怎么了?”她不知道知平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六年。
知平想,六年差不多也能对这里有些了解了,
“那要是想在这挣点钱,有没有什么法子?”
王喜喜笑了一下:“有啊。”
“什么?”
她坏笑道:“跟我一块干偷盗,怎么样?”
知平一时语塞,王喜喜仍在自顾自说她的伟大宏愿:“我来找目标,咱俩一个动手,一个吸引注意力,回头找个地方我六你四,要不五五开也行,保证来钱又快又多。”
知平不理解她,明丽的一张脸上写满不赞同,在她眼里,王喜喜是在荒废自己的妖生。
“那怎么可以?”
王喜喜随意地摆摆手,神情不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她那狐狸般细长而微微上翘的眼睛平常总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此时撇下的目光落在知平脸上,倒是意外的坦然。
“那你的以后呢?”
知平问她。
王喜喜却不答反问:“你已经知道你的以后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