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感

昨天晚上他独自去了趟药店,第一次服用了抗信息素药剂。

橙子味的,味道其实还不错。

宿沅走到床边的柜子处,从里面取出了那个陶泥企鹅,用手指摸了摸它笨笨的翅膀,注视了一阵,才又放回了原处。

*

祭祖当天,宿沅起床,拉开窗帘,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下雨了。

桑家专门找人挑的日子,阴雨天,宜祭祖。

雨水适合盛纳人的哀伤和思念。

他洗漱完,换上祭服。

祭服是提前就送来的,黑色的新中式,上衣斜领的边缘绣着样式古老的花纹,下面的长裤也是黑色的。

等宿沅穿好打开门,桑驰郁已经在走廊尽头等着了。

Alpha的眉眼本就锐气冷硬,穿上祭服更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他没有多说什么,抬起手帮宿沅正了正胸口的白花,然后牵住他的手下了楼,徐传赶忙上前撑起伞,桑驰郁接过,带着宿沅坐上了车。

车子朝前行驶,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宿沅侧过头,看着雨水在车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痕迹,像绵长思绪。

路上行人匆匆,不知归处。

“冷吗?”

听到问话,他转过头,说不冷。

桑驰郁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声音沉闷道:“你的手有点冰。”

说完,宿沅的手又被握紧了些。

他注视着Alpha的侧脸,雨日薄弱的光影中,桑驰郁的五官蒙上了一层阴郁气息。

之后也是无话。

车子行驶到桑氏陵园的时候,远远的,宿沅看到了站在陵园门口的桑家人簇在一起,齐齐地打着伞。

宿沅以前见到过桑之霖,他正在跟桑纪年说话,一位身着祭服的女人很快走上前,桑纪年转身离开,女人则挽住了桑之霖的手臂,后者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应该就是桑之霖现在的夫人骆雨了。

车子缓缓停下,徐传从驾驶座打开后车门,桑驰郁弯腰而下,他转过身朝宿沅伸出手,高大的身影俯下来,遮挡住大片日光。

宿沅用余光注意到桑之霖他们应该是看到了自己,但并没有人上前,他握住桑驰郁的手下车,跟他到了家人面前。

桑驰郁不悲不喜地喊了声“爸爸。”

桑之霖嗯了一声,宿沅叫了声“伯父”,他却没应,目光在宿沅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的目光带有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宿沅感觉到了,他的神情未变,眸光冷淡又疏离。

很快,桑之霖说:“走吧。”

桑家家业极大,儿孙辈的分支很多,对应的先祖也不少。

宿沅跟着桑驰郁一一点香敬到墓碑前,最后走到了一处刻碑前。

桑之霖突然开口发话:“这个仪式就免了吧。”

桑驰郁像是没有听到,对旁边的小童说:“把刻刀拿给我吧。”

“你——”桑之霖面露愠色。

骆雨连忙上前,小声安抚道:“之霖,别冲动,老人们都在,不要闹得太难看。”

今日来的家族老人确实多,桑之霖将骆雨的话听了进去,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他只低声咬牙道:“但是那名字只有第一任伴侣能刻!”

话刚一出口,他就察觉到有些失言,骆雨的脸色倒是如常,反而轻笑了下安慰道:“没关系,我都不在意刻名字的事,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好。”

桑之霖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说。

小童取了两把刻刀,交到了桑驰郁和宿沅手上。

“需要在上面刻下你我的名字。”

宿沅闻言,朝刻碑上看了过去。最下面一行的左边刻的是桑之霖的名字,右边则是桑之霖的第一任夫人,桑驰郁母亲的名字,她叫惠灵兰。

桑驰郁先一步蹲下身,在刻碑上一刀刀刻字。雨水淋在他的鼻梁上,又顺着下颚滑落下去。雨水细密地下着,他紧抿着唇,刻得那样专注,让“宿沅”二字一点点呈现在刻碑上。

Omega的心忽的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一种如潮水般的情绪在胸口充盈。

桑驰郁刻好名字之后,宿沅也蹲下身,在刻碑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和桑驰郁的名字沉默地挨在一起,雨水打湿了刻痕,却让痕迹变得更深。

仿佛他们的命运从这一刻相连,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此刻是并肩同行的。

一直到祭祀仪式结束,桑之霖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有些桑家的人前来交谈,或热情或生疏,宿沅都不甚在意,全程与桑驰郁站在一起。

祭祀的事到了傍晚才结束,从陵园离开时,桑驰郁让徐传先走,他来开车。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祭拜你妈妈吗?”

桑驰郁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宿沅,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

宿沅看着他,轻声道:“我刚才有注意陵园里的布置,没有看到你妈妈的墓碑。”

“嗯,她不葬在这里。”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郊外。

两人撑伞拾级而上,最终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惠灵兰三个字,黑白照片上的女子是年轻时的模样,明眸善睐,笑得很明媚。

桑驰郁将手中的白菊放到了墓碑前,注视着碑上的照片。

静默了许久,他忽然开口道:“她生前生了重病,当时就和我说,不想葬在桑氏陵园,想让我另寻一处地方给她安葬,照片要用二十岁时候的,说想要用年轻的样子继续看世间万物。”

雨丝绵绵地落下,在伞面上织就沉闷的曲调。

宿沅转过头,望着Alpha的侧脸,他不自主地握住了桑驰郁的手。

两个人在雨中站了许久。

回到车上时,桑驰郁坐在了后座上,他说想再待一会。

光线暗沉沉的,Alpha的面庞显得忧郁又寂寥,发丝也被雨水淋湿了,像一艘没有归属的船。

“主人明天的行程是去参加祭祖,这是第一次参加祭祖,Glacier会记录下来。”

前一晚,在休息前,Glacier和宿沅确认了他次日的安排。

当时的宿沅趴在床上,头枕着手臂昏昏欲睡,听到这里转过头,睁开惺忪的眼问:“你知道祭祖是什么吗?”

“Glacier知道,祭祖是祭祀祖先,”小机器人的显示屏呈现出蓝色,“所以主人可能会感到悲伤。”

“悲伤吗……悲伤是什么滋味的,我不知道。”宿沅喃喃道。柔和晦暗的灯光寂静地覆盖在Omega身上,他仿若雕塑家笔下的纳格索斯。

“唔,悲伤,悲伤是人类的情感,人悲伤的时候会哭,会流眼泪。但是主人,悲伤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宿沅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即使知道理论层面的解释,他还是无法清晰地感受到什么是悲伤,人类的情感是无法靠文字就能理解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从桑驰郁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像稠密的丝线,也像淅沥的秋雨一样的,让他的胸口处闷闷的。

宿沅忽然想起来,这种感觉他是体会过的,在桑驰郁不告而别的那个雨天。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作什么,但时隔几年,重逢之后,他意识到和桑驰郁分开的这几年,自己似乎还在想念着对方。那种情绪只是变淡了,却从未消失。

现在他隐约知道了,它应该叫作悲伤。

而现在让他感到悲伤的,是桑驰郁正在经历的东西。

腰上忽然一紧,紧接着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桑驰郁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宿沅抱住了自己,他身体不由僵硬起来。

“为什么……抱我?”他哑声问道。

宿沅想着安慰人应该做的事,他笨拙地拍了拍桑驰郁的后背。

“因为你看上去有些难过。”他小声回答道。

关于脑前叶手术的情况具体可以查阅相关资料,我大概简述一下,如有错漏处还请谅解。

这是二十世纪被用来治疗精神病的一种方法,就很简单粗暴,直接切除掉大脑中与人类精神活动相关的脑前叶,从而让人摆脱精神病,这个手术的发明者还拿了诺贝尔奖,但是这个手术其实不人道,而且手术后的人很可能就只是活着,但是没有情绪,甚至也可能变得极端,暴躁等等,当然也有做完之后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总之这个手术现在应该还是禁用状态。

我在文中提到的禁用后被解禁又禁用,以及随着科技发展可以没有副作用什么的,是对现实情况的改动,或者说创作需要,跟实际并不一致,为避免误解特意说明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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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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