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严谨地说:“听到了,但也不一定说的是我们。”
桑驰郁垂眸凝视着他的眉眼,轻声道:“不会有旁人。”
“为什么?”
“因为你这么特别,见过你的人,都会记得你的样子,而且,”桑驰郁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道,“像当时的我那样不识好歹的Alpha,恐怕是几乎没有的。”
或许就是因为当初的他太过冷淡,对宿沅的态度太糟糕,所以现在理所当然地要自食恶果。
宿沅的爱情是曾经的他并不在意的,却是现在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不,应该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过的。
茫茫夜色中,即使靠得很近,也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面庞,Alpha的额发垂落下来,半遮住他的眼,让宿沅看不清切。
但呼吸交错间,宿沅却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
他默了默,说:“我已经忘记了。”
很快,桑驰郁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忘了也好。”
但关于二十一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桑驰郁是永远也忘不掉的。
星空与月色之下,他怀中拥着自己心爱的Omega,脚下踩着的是五年前的那片土地。
一切仿佛又回溯到了二十一岁的那个夏天。
…………
偌大的别墅,富丽堂皇的装修,鲜花盛开的花园,牙白的欧式楼梯,还有水面澄澈的游泳池。
所有这些都应该为宾客满堂的宴会,为时尚的Party,为优雅的舞会准备,但此时身在房子里的人却都没有出声。
他们望着跪在大厅中央的青年,心思各异。
最终还是房子的主人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他咳了两声,走上前,俯身轻轻拍了拍桑驰郁的肩膀,却被后者躲开了。
桑之霖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沉声道:“驰郁,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你母亲的事,大家都很伤心。她病了几个月,但不让我们告诉你,我们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她临终前说不需要你赶回来,还是我考虑了,你母亲逝世这样的大事若不告诉你,会显得我们桑家不讲人情伦理,因此最终还是将你从约尔克唤了回来,只是到底是没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他兀自说了许多话,但青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跪在惠灵兰的牌位前。
桑之霖沉默了一会,又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爸爸也是,但后续的丧事总是要办的。你的叔父伯父们也都看着,不要再跪下去了。”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Alpha发出了一声嗤笑。
桑驰郁觉得很是可笑,这么冠冕堂皇的话骗骗他桑之霖自己也就算了,那些叔父伯父们谁都不会信的。
但他们不会信,嘴里也都要认下的。
有人上前来,说:“是啊,驰郁啊,不要跪坏了身边,还是先去歇息吧。你这样跪着,你爸爸心中也难过。”
桑驰郁突然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眼如锋利的刃,他冷冷地看着那位叔父,质问道:“他的难过,就是在我母亲才去世不到一周,就将他的情人和情人的儿子接到了郊外的别墅吗?”
叔父脸上立刻显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难为情地别过脸,说:“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
“我已经二十一岁,有什么不懂?”跪了几个小时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他很清楚的是,这些人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吊唁他的母亲,更多的是作为桑家人,得一同探讨之后的事。
惠家在商界早已势微,因此即便桑之霖在外面养着情人,桑家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有些人正期盼着目前的情形诞生,因为桑驰郁的身体里还留着惠家的血,他如果成为将来桑氏的继承人,惠家人多多少少也是能讨些好处的。
但桑之霖养在外面的情人家世普通,并非上流社会出身,她们母子二人是更好拿捏的对象。
对于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大家族而言,扶持一个没有背景的情人成为桑之霖的正牌夫人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当然,自小浸淫在这样的利益争斗中,桑之霖也并非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将桑驰郁叫回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制衡。
只不过,他对骆雨多少是有些偏爱的,即使她没有什么背景,无法给自己以助益,但以他现在掌握的权力,倒也不需要裙带关系来支撑自己的商业版图了。
只要将桑驰郁或者桑纪年任何一个人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到老了,他也可以安享晚年。
满堂宾客心中所想,桑驰郁都清楚。
他没有再看他们,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家门。
母亲下葬的那天是个阴雨天,桑家特意选的日子,宜祭奠。
桑驰郁只觉得有些好笑,心意达不到,便靠着天时来凑。
他穿着一身丧服,跪在香烛簇拥着的灵牌前。前来吊唁的人来了又走,带来了雨水的潮湿,连空气都是湿冷的。
不知道跪了多少个时辰,他几乎是有些麻木了,大脑有些放空。
旁人只道他是伤心过度,但桑驰郁自己是清楚的。
除了悲伤之外,占据他内心更多的是对未知前路的迷茫。
他心知,惠灵兰给自己的恨几乎跟爱是均等的,但此时此刻,他连那薄薄的,微不足道的母爱也失去了。
自幼时起,惠灵兰时常病着,他也甚少出去玩,因此养成了孤僻独立的性格。
即便这样,因出众的外貌和优异的成绩,桑驰郁的身边也不乏簇拥者。
但这段时间,圈子里的这些同龄人仿佛都失踪了,消息栏除了零星的,不那么认真的几句“节哀”,再没有旁的了。
这样的处境,不过是预示着未来的路要一个人走。
那日他无意听到家族中人的墙角话语,才知道桑之霖在外养的情人的孩子已经测过基因,大概率是个A1级的Alpha,所以桑之霖才决意带他回桑家,而惠灵兰的死就是最好的契机。
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意,但鲜有不图回报的示好和馈赠。
现在的他,是无法在将来为这些同龄人提供什么帮助的。即便他拥有全A的成绩,拥有桑家人的血脉,也没那么值得结交了。
吊唁日的流程都结束了,从地上站起来时,他感觉到两只腿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跪了太久,血液不通,险些栽倒,又很快勉力支撑住了。
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回去收拾东西,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的意愿,桑家都不再是他的容身之处。
约尔克自然也不是,但是在那里,他能够更自由地生活。
他要离开,要远走,要将这片是非之地抛在身后。
桑驰郁叫了辆车,雨天路上拥堵,还需等一会车才能来。
他站在天地之间,冷意始终环绕着他的周身,直到一片阴影投下,那湿冷的感觉才仿佛远去了一些。
桑驰郁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到一个举伞的青年站在身边,正将伞递到他的头顶。
叫青年或许不够合适,因为他的脸看上去还有些稚嫩,正经历着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他的眼是深褐色的,其中光影闪烁,第一眼就让人想到放在暗处等待发掘的琥珀。
对方皮肤白皙,两颊带着几分柔软的弧度,似乎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唇色透着薄粉,就那样举着伞看向自己,眼底是清澈的湖水。
那样鲜活又生动。
只一眼,桑驰郁就回了神,变得清醒了些。
耳边的雨声清晰了许多。
原来下雨了,还下得很大。
先前淋着雨,他只是觉得冷,大脑却并没有作出反馈。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但桑驰郁很快转过了头,他冷淡地说:“不必了。”
他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有任何的瓜葛,只要尽快逃离。
很快,他便抬步离开。
而这一天的这一缕记忆也很快掩埋在了倏忽而过的日子中,他很快就忘记了那把自己没有接的伞,还有递伞的人。
直到约尔克的新学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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