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漆黑的藤蔓穿透了一代人的身躯。”
面前的防弹玻璃终于被自制·炸弹炸碎了,连带着崩飞的还有通风管道口的铁锁。女孩默数三声,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
十年了,父母已经把她锁在中央安全屋里十年了。她被投喂着千篇一律的营养胶囊,在屋内唯一的新闻电视的光照里日复一日长大,每年能见到的人除了父母,就只有负责教她基础文化知识的王教授。
自从女孩记事以来,她就已经在新闻里得知:整个“青泗疆”,出现了“生物变异”这一恐怖现象,最初只是鸡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倍,人们还没来得及欣喜,整个后院就被卡车大小的牛压塌了,道路两旁的梧桐顷刻间直窜云霄,枝桠横飞,当即刺死两个行人。紧接着是动物“反目病”的扩散,各家宠物开始长獠牙、撕咬主人的腿,大街上四处是庞大的疯狗在狂奔。在当地政府终于开始报道灾难现象时,政府大楼被两只肚皮胀破、鲜血淋漓的黑鼠啃穿了地基,整栋楼轰然倒塌,宣告着和平安定生活的彻底完结。
女孩一开始心惊胆战,“世界末日”这一概念在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心里初步成型。而后她逐渐发现,无论电视里的报道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座建筑,她自己身处的这四角一方空间永远都寂静、板正、安然无恙,要不是自己的父母总是焦急地忙碌着,她真要以为这电视播放的只是一个剧本。父母是青泗疆内领头的科研人员,背后的团队精英无数,他们将女孩带至“根市”中央科研中心高塔的安全屋里锁着她,除了每天送营养胶囊和几本学术论文来以外,几乎不会露面。于是女孩就在新闻、药物、论文里长大,没有玩伴,没有忧虑,没有过多的情感。
她知道了父母和团队一直在致力于研发“芯片”,一种用于抵御变异物种的科学工具;也成功地在几年之后的电视里看见“芯片”的投入使用,有专门的负责人将芯片向下分发给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居民。那时她不明白内心一种名叫“憧憬”的情绪,只是烦躁地阅读着父亲新送来的书。什么“有关异能芯片的28项研究报告”,“如何在末世里生存”,翻来覆去也就那几项知识点,背都背烂了。
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研究自制·炸弹。父母竟也不阻止她,为她贴心地提供所需的材料,可唯独从未允许她离开这个安全屋。她用炸弹炸了屋子所有的墙,哪怕是天花板上仅有的通风口也扔进过炸弹,不知是威力不够还是实在太坚硬,女孩永远无法炸出任何碎屑。于是她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等待某个一去不复返的契机。
终于在十岁的某天,父母说中央研究塔要自爆了,所有人员必须尽快撤离。发布了疏散通知后,女孩被蒙住眼睛,带离了这个可亲的小房间。接触到外界空气不久,她便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辆动能货车里。父母说,他们要搬迁到“叶市”去。女孩知道叶市在哪,她熟记过整个青泗疆的地图。她好奇高塔自爆的原因,好奇选择叶市的原因,也好奇自己将来的待遇,只是话到嘴边,最终只问出一句“塔里的芯片怎么办?”
父母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知道塔里储存了大量芯片,又似乎什么都不愿多言般地沉默了。女孩预料到会如此,哪怕她挑了一个最好回答的问题,她也一样没有资格得知答案。她轻轻地抚摸着眼前的眼罩。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睛,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房间。和以往四周皆墙不同,这显然是一个供居住的平房,面前透明的窗户让她一瞬间有些愣神,走上前敲了敲,防弹窗。抬头一看,唯一的通风管道依旧上着锁,而右手边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闭着,似乎也是什么极为坚硬的材质。女孩不知道父母去了哪,她的注意力被窗外的世界全然吸引了。虽然入眼的都只是破旧、断裂的水管,砖块与碎石铺成的地面,随处可见的猩红的血迹和新鲜的动物尸体,但那些明显鲜艳、生动于电视画面的颜色与事物,依旧让她的心脏,10年来首次如此欢快地搏动。
她拿出带在身上的炸弹,那是她所能制造出的最具破坏力的一个,缓缓放在窗根,然后退至房间角落蹲下。
不到三秒,伴随一声巨响和紧接着的耳鸣,女孩感觉到暴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刺痛、流血,玻璃残渣和墙壁碎片的溅入带给她真实而不可避免的剧烈痛感。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2]
初次迎接自由的体验比女孩所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要危险得多,但也要美好得多。她行走在断壁残垣之间,穿过一个个被凿穿了的危楼,竟没见到什么活人,倒是不少其他变异生物总来侵扰她。还好她早在多年前就熟记了遇兽、遇植的基本避险方法,在叶市暂时还没出现什么极其危险的生物,屏住呼吸、躺下装死总归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再不行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炸弹护一下身。
女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必须要找到一张芯片,无论是陆系芯片,还是海、空系,无论低端还是高端,她总归要先有一张,不管是捡还是抢。
然而,整个青泗疆暂时只明文允许成年人植入芯片,且一经植入便不可轻易替换,替换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若要获取一个芯片,她必须要去杀死一个恰好植入了芯片的成年人......
女孩攥紧了兜里不多的炸弹,开始搜寻目标。她顺手从乱石堆里乱石堆里捡了一根尖锐的短木板和两块结实的石头作为武器。
就在她周游这一切都新鲜的世界时,有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喂!丫头!过来!”
女孩下意识要反手扔一个炸弹过去,短暂冷静后回头寻找声音来源,只见一个平房的窗户中露出一个男人的头,一脸严肃地呼唤着自己。她心中一喜,目标这就出现了。
她缺乏戒备心地走上前去。男人略显焦急地打开铁门,将她迎进屋内,女孩这才发现屋内实际上不止一人。
有好多人,多到......她有片刻的不自在感。
大部分都是成年男性,也有少数的成年女性,集中在这小小的平房内,造成闷热、略低的气压。他们齐齐地盯着女孩,女孩默默推算着他们谁脑后有芯片的可能性最大。
刚刚领她进门的男人开口了:“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父母呢?”
女孩用干涩的声音回答着“不知道”,一边观察着面前这一群人。她看见人群后面,最靠近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个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孩。男孩正瞧着她,两人蓦然对视。
男人给女孩倒了一杯水,让她坐在屋右侧空着的一张椅子上。“你叫什么?”
“江虔。”
“哪个‘qian’字?不管了,总之,小丫头,在你父母找过来前,你先呆在这吧,外面太危险了。”男人自顾自地点着头,一旁有个女人悄声说,“张哥,粮食不太够......”
“没事的,多一张小嘴吃不了几粒米。今天多去换点就是了。”
说罢,成年人们便都去忙自己的事了。江虔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角落的男孩身上,男孩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看墙。
江虔站起身,朝男孩走过去。
“你有芯片?”她问。男孩转过头来,浓密的头发略微泛灰,江虔这才发现他右眼是不太明显的棕红瞳。
令她意外地,男孩点点头,“有。”两人交谈的声音控制得刚好。
“不是说未成年人不能植入么?”她明知故问道,男孩似乎被问得语塞住了,一时间显得拘谨起来,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我植入了。”
江虔伸出手:“给我看看。”
男孩疑惑地眨眨眼,江虔的手停在半空,她重复了一遍:“给我看看。”
他思忖了片刻,听话地将后脑的芯片卸下来,放在江虔手上。
此时,是2817年4月9日上午8:00,一段音频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下一秒,接下来的280秒,整个末日里第一个这样的280秒,未曾预料地降临在了青泗疆,江虔一瞬间汗毛直竖,她回过头,见证了“天灾”。
在这一瞬间,所有脑内有芯片的人,全身器官都爆发出纵横交错的草本植物,粗壮的藤蔓以一个极为惊悚的速度生长、膨胀,贯穿了体内的肠胃、肝脾和心脏,而后撑裂血管,破皮而出。整个青泗疆的成年人,无一幸免地成为了表皮溃烂、血肉模糊的尸体,成千上万的植物尸倒在血泊里,发出震颤大地的响声。
直到音频结束,江虔才彻底意识到,已经真正来临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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