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府

我本应是当朝三公之一郑太保的千金小姐,金尊玉贵地长大。指婚沉稳的太子,成为独宠的太子妃。生下皇子之后册立为后,最终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如果,没有和“姐姐”抱错的话。

然而现实是,从一出生,我就被稳婆用另一个女婴替换,连夜跑出了京城。在偏远的山村长到十四岁,又在“姐姐”及笄前不久,被突然“良心发现”地送回了太保府。

一时间,真假千金成为了京城最大的谈资。明面上好似只耽搁了太保府的及笄宴,暗地里几乎扰乱了所有贵胄的棋局,而我到死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握在手心十多年的棋子。

重来一次,我再也不会坐视关心我的人受尽痛苦折辱而死,也不会再任由利用我搅弄风云之人摆布。我,要亲自蹚浑这一池水,拼得鱼死网破也不会再让他们得偿所愿!

进城的马车还在摇摆,我看向一手把我带大的奶妈,就是那个抱走我的稳婆。虽然来的时候哄我道:“丫头,你其实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是我当初一己私欲抱走了你。至今十数年,我不仅没得到想象中的好处,反而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如今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你珠还合浦,送归太保府。日后荣华富贵自然由你受用。”但是其实,一到太保府剖明情由,她便抽出匕首自裁了。线索一断,我又一无所知,幕后之人稳如磐石。真是好算计!

看着她愁云惨雾的脸,我知道,这就是第一个变数了。谁不想苟活于世呢!她既然自裁得如此决绝,必有把柄在幕后之人的手中。反而言之,这条线,如若不断,必能使得背后之人露出马脚!

我粲然一笑,倒把老嬷吓了一跳!是了,前一世我一路战战兢兢,乡野里摸爬滚打的野丫头突然要去投三公门阀,可不是羊送虎口吗?可惜,历经了一世磋磨后,我已不是小绵羊了,太保府于我而言也不是虎口......

“杨金荣,你想过死后,他们真的会善待你的家人吗?”

老嬷嬷如遭雷击,脸色突变,怔在当场。我捋捋袖口,平静的说:“你相信世间上有鬼神之说吗?”杨老嬷齿间战战不能则声。

我知道的,年老之人最易相信怪力乱神之流。也因此,直说是对她最有效的方法。“你是不是很惊讶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因为我是死而复生的呀!”

我直直盯住她的眼睛,浅笑靠近,轻轻说道:“受人摆布抱走襁褓中的我,在长大后重返京城,只为了埋下一颗棋子,以斡旋太子和诸皇子的储位之争。对不对?”我满意地看她喉头嗬嗬作响,汗如雨下。“可惜啦,前世你全家和我一样,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不过呢,我死后面见阎君,阎君道我无罪,命不该绝。判我重回今日,再过一生。将命途舛错之人悉数修正。”我状似无意地揉揉指头,问道:“你懂了吗?”

杨老嬷不愧是为人细作,只几息间便领会我的意有所指:“丫头...哦,不!小姐你是说,说我......我可以活下来?!”我轻瞥她一眼,眼带笑意:“做戏的功夫,杨嬷嬷想必比我熟。”杨老嬷果然醍醐灌顶,只是面色仍有疑忌:“只是,能瞒得过吗?”我抬眸:“你要知道,我乃奉阎君之命,重生复仇,自然只有我赢的份!当然,光凭你我,称起来肉也没有几两是不够抗衡对手的。但我生身之父乃三公之一,即便独木行舟,只要激流勇进,最终也必能得偿所愿!”我说得恳切激昂,因我知道杨老嬷这样人必要一颗定心丸才能坚定她的信念。不然,人质在敌手,一个立场飘忽的人证不异于一把双刃剑,难保不会自伤其身。

我又与她耳语了些机要,提点了些细节,眼见她神安色定,我便不多话。很快,车马便慢了下来。

与同前世,杨老嬷递了消息进后院,道是小姐的接生婆求见。太保夫人,一品诰命,吴氏名门,自然是要怜贫恤老的。只不过,前生前脚走进去,后脚抬出来。今生,这场戏要做得更大一些!

杨老嬷拜见了太保夫人,先叙了寒温,便求告屏退左右,求见太保。自然了,太保哪里有夫人那么好见?正在夫人犹疑不决之际,我柔柔弱弱地禀道:“夫人对我们心存疑惑实属正常,但是我们今日所禀之事事关重大。若夫人不放心我们见太保大人,可以请小姐与会,二公子旁听。”

见我无端提到小姐和二公子,夫人脸现惊怒之色:“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杨老嬷一抖,趴在地上悄悄觑我。我淡淡地轻声细语道:“请小姐是因为,此事事涉小姐。而请二公子是有二公子在,夫人便不必害怕我们有所图谋了。”

郑太保二公子,刑部侍郎,素有冷面判官之名。提点刑狱司,参审大理寺,在刑名上是一把好手。一身煞气,等闲人不敢进犯。这样优秀的人,最后却死得惨烈。我不禁脸现戚色,夫人见说果然心下略定,道:“便看看你们到底有何玄机还能事涉小姐。”

跪了不知多久,直到膝下酸痛,我不由得轻轻揉搓之际,一阵故香飘入,我瞬间红了眼眶。是了,人......大约都到齐了。

换婴之事,其实并无真凭实据,我们身上并没有特别的印记,信物也都可以替换、伪造。但局中人是清楚的,因为她的确做过。我叮嘱过杨老嬷,他们若不相信,不必在身世上过多纠缠。因为我们想要的并不是太保府的荣华富贵,而是,命运的自主权。

所以当杨老嬷细细把当日何时何地如何换婴之事交代完,她的戏份便在一片寂静中暂时告一段落。许久,太保夫人讷讷道:“宣儿,你.......你怎么看?”

片刻,一个清冷的声音低低道:“若合符节,却......并无实据。”

乍再闻这故旧之声,我忍不住鼻头微酸,轻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换婴是非只是表面,无论真相如何,还需勘研背后动机。”

“哦?”珠帘杂错,一如我此时心境。“怎么说?”我低头看着出现在视野侧前方的青色衣角、黑色丝履,继续道:“婴儿可以换,可以不换;可以拿取信物也可不拿。设局之人要的,就是婴儿的身份存疑。”

“这却为何?”

“太保夫人,吴门贵女;五皇子生母,沈世豪家。手帕之交,密谈之后,襁褓之中的春秋,夫人公子细想便知。”

夫人还未醒悟,二公子已经清楚:“着人去请父亲。”转头对我道:“既如此,你等今日......”

不能等他言尽,我以头抢地:“十四载养育深恩,盼企周全则个!”叩罢道:“本来他们是以家人性命要挟,要嬷嬷交代完便畏罪自裁,同时可将过从往事一并湮没。养育之人命在旦夕,其至亲也命悬一线。血脉亲缘亦悉将被陷。我们走投无路思之再三,唯有弃暗投明,和衷共济,方可能渡此难关。求夫人垂怜!”言罢再拜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只闻得轻轻的吸气之声。知道是她......我也再难隐忍,泪水夺眶而出。“姐姐”,一别十数年,既得再见,此生我必不辜负,定要护你周全!

我哽咽了一会儿才强自镇定下来,那股熟悉的香味益发清楚:“这位......姐妹,不知如何称呼?”我不敢看她,怕止不住的泪水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嬷嬷唤我‘丫头’。”

我感到她挽起我的手臂,单纯善良如她,只怕早就信了我们的话。她拉我起来细细端详:“这样说来,‘之恩’应该是你的闺名啦......”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细细软软的,被折磨得一丝两气时是这样,怒斥太子非人时也是这样。

我实在忍不住转过头强自调息,回转头给了她一个我自认当下能做出的最可亲的笑容:“姐姐玩笑了,我怎么担得起......”看到她还稚嫩的脸和我印象中最后的模样不尽相同,我才摄住心神: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看到我却仿佛有点惊讶,然后微微笑道:“你今日来得匆忙,他们恐怕也还有得计议呢。不如先随我回房休息?”

我转过头对二公子道:“隔墙有耳,嬷嬷还有一场大戏必须得做完,不知二公子可能安排?”我恪守本分,不去看他,他剑眉轻挑道:“如何掩人耳目?”

我凭着前世的记忆,一一提点着所能攫取的一切细节,务求与前生一模一样。二公子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同之恩回房稍事休息吧。”

姐姐听了便轻轻拉着我的手,带我往内院走去。二公子回身和太保夫人低声言语。我才敢回头悄悄打量打量他。

挺拔的身量是如何熬过那些酷刑的?也曾像今日这般微微蹙眉吗?他微一侧身,我猛然回头装作无事,只心砰砰的跳声震耳欲聋。

回到了姐姐的闺房,我无聊四顾。前生我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那时我只低头回答她的问话,后来有了自己的房间我也很少出门走动,倒是她常往我这里来。今日反而是她有些沉默,我也不知如何开口。就这样静坐了不知多久,二公子叩门,说有些话想问我。姐姐便说要给我备些果点,带开了所有下人。

我一时有点尴尬,只敢面朝里,背对着他,也不知道他那阵瞧见我的偷觑不曾。

坐了一阵,他开口道:“你嘱咐的戏已经开演了,只不知你是如何能安排得如此细致周密的。”这是在质疑我了。见我不答,他又道:“杨嬷嬷说你是阎王派来的......”我苦笑:“嬷嬷年纪大了,怕是经不住二公子的那些手段。”

“也不用我使什么手段,供词是真是假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她配合的很。只不过,有时一个人认作是真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真相本身。”

我叹口气,不愧是提点刑狱司,一言中的:“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一生那么长吧。还是很难熬的一生。”我顿了顿道:“二公子信那些虚无缥缈之事吗?”

二公子不言语。我最后说道:“二公子的腰伤,还痛得厉害么?还是不要讳疾忌医吧,不然将来是要瘫痪的。我累了,请吧。”二公子默然一会,起身离开,走前道:“我将你的住处安排在了寿客园旁边的蔓院,你可能明白?”

我一怔,这和从前不一样!我出嫁前一直住栖竹苑旁的藤园,也就是挨着姐姐。可寿客园是......二公子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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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非幻顾我所愿
连载中微生宫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