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如愿以偿地抱着画卷回了蔓院。我一会儿展开看看,一会儿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徘徊了一会儿,又翻将出来,最后认命般地抱上了床榻细看,赏玩了一整天。
正观之不足间,二哥敲门进来了。我吓一跳,才发现天色已晚。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二哥悠悠闲闲地揪出了杨嬷嬷的家人。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是做给孙太师看的。二哥说:“人我已经都安顿了,男的送往了庄子上。他们本来也无甚产业,在庄上养着,做个佃户也算是有份活计。这也光明正大,不必避忌。”
闻言我道:“那还有女的?”
二哥点头:“杨嬷嬷还有个女儿,大你两岁,我带了来你看看,能用就留下。”
我点点头,二哥便将人叫进来。
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进来,规规矩矩地给我磕了个头。我见她倒也稳重,就道留下吧。二哥叫她去找香绢香绸,先学学规矩。她便退下了。
二哥道:“方才在看什么?”
我脸一红,不由把画卷又往里推了推。二哥转了转眼睛,想了想,道:“怕也没别的,是之恩的礼,提前给你看了吧?”他嫌弃道:“瞧你这出息!”
我可能没什么出息,但是嘴颇硬气:“将来二哥有了心上人,定是比我有出息的!”
二哥白了我一眼,走了。我的手又不争气地朝画卷伸去,它大概是有点自己的想法,我恍恍惚惚地想到。
太保府刚办完了喜事,十七就又是我和姐姐的生辰,便没有大办。大哥回来了,身边又添了人,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地一起吃了饭。我和姐姐之前就交换了生辰礼,又受了爹娘和兄弟们的礼。
爹给我一张地契,娘送了我一个铺面,都说是要我开始学着经管?!我硬邦邦转身,向姐姐求援。姐姐笑道:“这是应该的,你这样聪明,想必很快就能上手啦!”
我低头局促道:“就都是些小聪明......”哪登得大雅之堂。
二哥道:“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说着递来一个精致的金盒,我打开一看,淡淡的粉色粉末闪着细碎的光点,香气馥郁,沁人心脾。我前世在东宫,吃穿用度,倒是从来不缺,甚至称得上靡华。但是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香粉。二哥道:“这是我从鸿胪寺的同年手里弄来的异族香粉,又细又香。可还喜欢?”
我笑道喜欢,转头也给姐姐细看。
三弟哭笑不得:“大姐姐送的是什么?你们要都把我比下去了,那我怎么办?”
我一脸正经地安慰三弟:“你放心,你送什么肯定都比不过姐姐了!”
三弟无奈地掏出一个木匣,里面是枚精致的玉佩。他认命道:“唉!合该我垫底。”
大家都哄笑起来。
嫂嫂道:“那也不一定呢!”她说:“妹妹们的生辰,我知道得晚了些,仓促间只能翻翻陪嫁,肯定是不够有心了。”她送给我和姐姐一人一颗蛋大的宝石,姐姐选了红色,我留了蓝色。这话原是谦虚了,论起贵重来,当属她的礼最重。
我忙道:“嫂嫂和大哥原是一体。论起价值来,自然你的礼最贵重;论起用心,大哥的也是头筹。”大哥给我和姐姐按照边疆风俗,各自手刻了一枚木牌护身符。边疆那边,但凡有兄长的女子,都有这样一枚护身符的。
生日宴在大家的欢笑声中结束。散席后,二哥送我回房。进了蔓院,却不进屋,我奇道:“怎么啦?”
二哥道:“你现在身边也渐渐地留人了,我不便再随意出入你的闺房了。”他笑笑:“之思,我很高兴。”
我晓得他的意思。我现在有了世子牵挂,又吃着安神养身的药,很少再发梦魇了。便是偶尔口呼太子而惊醒,旁人看来也不甚奇怪。毕竟与太子的多次冲突,早就尽人皆知了。世子不在京城,五皇子和姐姐又定了亲,与二哥往来也不需再掩人耳目了。又因为要侍奉汤药,我外间和耳房就都放了人。
二哥拿捏道:“我此来,是替某人转交给你一份垫底的生辰贺礼。”我闻言一振。二哥续道:“最寒碜的!”
我好笑起来:“是什么?”
二哥嫌弃:“都是木头做的,大哥那个要精细多了!”他递给我一个木盒,打开来是一个木簪。
我甚是新鲜:“这是什么花?”
二哥道:“是边疆特产的木桑话。此花之名与边话中‘莫伤’同音,常被用来送给即将分别、或者是身在远方的恋人,以表思念。”
我默然无语,轻轻地抚摸这簪子。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年虽然过完了,但是府院街还是喜气洋洋的。正月里头天气还冷,姐姐和三弟都窝在园里懒怠动弹。大哥大嫂回了边疆,二哥忙着朝务,只剩我无所事事,便常带着香绢香绸出去逛逛。走自己院落的小门,更是连轿子都省了。香绢香绸见我日日游手好闲,索性撺掇我去看店铺的帐。
原本我也是有点好奇的,但是去过一次,我就再不想去了。那是家......粮油米豆店,也就在府院街后面。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我于此道上既无天赋,又无兴趣。坐在店里,由得香绢香绸查点账目,我只管嗯嗯啊啊地答应。最后香绸问我:“小姐觉得如何?”我口比脑子快:“茶还不错......”说完看着香绸凝固在唇边的笑,才尴尬道:“啊......进账还可以?”
香绢叹气:“二小姐!你得能把铺子接管起来啊!”我于算数一道更是不通,账目也不会看,推诿道:“有你们俩帮我就好了嘛!”
香绸道:“要是我们回了夫人身边呢?要是我们嫁出去了呢?要是我们中饱私囊,监守自盗呢?”香绢添油加醋:“就算小姐要带着我们陪嫁,把我们留在身边一辈子,至少也得能看懂账目吧!”香绸实在厉害:“不把账目理顺,二小姐就别出门了!”
到底是我娘身边的丫鬟,这气势之下我只得战战兢兢地开始接触铺面上的事物。能看懂账簿之后,香绢又让我到店铺里去看月结,说是今天如果能不用她俩说一句话,就算我结业啦。往后想看的时候看,不想看她们就替我办了。我听了很是振奋,直叫嚷着快走快走,还带上了杨嬷嬷的女儿杨二丫。
进了店,掌柜的奉了茶,我便叫他们开始盘点。零零碎碎的细目花了不少功夫,账上看起来大体也是对得上的。这种买卖,多少得有些出入,倒是不可能纹丝合缝的。我看了帐,觉得没有问题,又吩咐了几句要足斤足两不可短秤的话。还叫把每月盈余,留下一成,专门用做善事。遇到有一时急难的,或是贫病交逼的可分散一二。众人都道我心善。
事关来时路上,看到的虽多是人间繁华景象,却也有褴褛瑟缩之辈。我身为女子,虽然没有经世治国之才,些微小事上,还是想尽一分薄力的。
我叫杨二丫也跟着来一起学帐,无他。一为了她将来能有份生计,二来也是为我省些气力。现下是一个铺子,照爹娘的脾性,将来我若是不嫁人,只怕还要翻倍地给我置办产业,好保我一世荣华。到时候,就是香绢香绸也是分身不暇。
从店铺出来才发现,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雪。片片雪花大如飘絮,我笑了,瑞雪丰年是个好兆头!
进了府,我一边和香绢香绸说着下雪想吃火锅的话,一边要解开披风交给二丫。杨二丫忙劝说我们连伞都没拿,哪能再脱披风。我笑道这不是都要进门了吗?
才说完,就见我门前,二哥、姐姐、三弟、五皇子都在。我讶然:“是谁下得帖子?难得这样齐全!我正说这雪下的好,犯了谗想吃暖锅呢!”
姐姐也笑道:“就是这样的。早起我见天色温吞吞的,就觉得可能会下雪。二哥今日正好也朝休,我便说要热闹热闹。”
我打趣:“所以二哥就把未来姐夫请来团圆啦?”姐姐红着脸,刚要说什么,忽然看向我身后道:“呀,这可真的是团圆啦!”
我心念微动,转过身来。
纷纷扬扬的国家祥瑞里,披着银白披风的世子凌霜傲雪而来。他笑道:“之思,我回来了!”
我思绪还未跟上,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向他扑去,一把抱住了不放。他也紧紧将我按在怀里:“之思,我好怀念你的热情啊!”
我埋头在他颈下,深吸一口他身上熟悉的清香,蹭蹭微湿的眼睛,听他问道:“怎么不说话?我还想听你亲口说想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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