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游船

皇后娘娘开言:“今日之事如何,太子你先说。”

太子道:“是郑二小姐思慕本宫,所以特地等候,欲引本宫往僻静去处。谁知又突然大喊大叫,怕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我不禁冷笑,这话是一分都没润色,任谁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做出无比震惊的样子,看向太子,不停叩头口称冤枉。

皇后娘娘便道,那你说说看。我使尽力气逼自己不停抖动,冷汗淋漓地道臣女本是想要登东,谁料出来错走了方向。待看到太子才省得,又不好直接走掉,只好等太子来见了个礼再告退。谁承想太子紧追不放,还拉住臣女意图不轨,臣女只得大喊求救。

殿内一时议论纷纷。单从供词和我与太子的情状来看,谁更可信,不言而喻。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也未曾轻易决断。

就在此时,周贵妃求见。皇后娘娘准了,周贵妃进殿便斥我无耻,纠缠构陷太子。我脸色惨白,带着几分真情实感地演绎惶恐,连称是是、不敢不敢。

皇后娘娘忍无可忍,喝叫周贵妃稍安勿躁,又问姑姑道:“你又看到了什么,详细说来。”我博的同情又岂会白费?姑姑淡淡地道出带我登东的实情与听到叫喊时太子与我的情状。

至此,此事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太子之“过”,无论皇后如何决断,在众人心里已有定论了。连周贵妃都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都信了。是啊,她是最了解这个儿子的人,除了我。

皇后娘娘很是谨慎,几乎问便了宫人。除了随从太子的人说是见我一个人和太子讲话,然后太子随我离开以外,还有几个宫人看到了。他们多说了一个我用手帕掩嘴的细节。自然是我设计好的,这个动作在太子眼里是妩媚含情,但是在前言之下,避嫌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事已至此,太子是肯定要受罚了,而我如何处置也是一个问题。

周贵妃阴阳怪气地说起风传来,道大不了纳了就是。

二公子澄清道:“流言蜚语不足凭信,舍妹只是神思不属,夜不安寐,并非是思慕谁人之故。”他顿一顿又道:“舍妹自到京中不足半载,只离府两次,还都是往宫中而来,只怕连宫人都尚分辨不清,何来思慕之说。”

姑姑听了大约是想到我的柔怯不禁点头附和,皇后娘娘都有些吃惊。实则太子即位后,我在凤仪宫住了两年啊,至少环境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周贵妃还不死心道:“别人不认识,太子殿下还能不认识?穷乡僻壤来的虽然什么都不懂,懂飞上枝头能变凤凰不就行了。”

我心道谁稀罕凤位?我当年住在凤仪宫,凤仪宫还不是和牢笼一样。哦,对了,周家人可能稀罕。有些东西还真是一脉相承。

皇后娘娘想了想道,还是要看看本人的意思。说罢我便感到视线都向我集中过来。我微微调息了几息,不再发抖,挺直腰板,仿着姐姐一贯的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容禀,今日之事,臣女已不愿追究,也不敢与太子殿下再有纠缠。只是,如果娘娘要将我指给太子的话......”我故作停顿吊起众人胃口,然后叩拜道:“请赐臣女一死!”

甫一闻言,姐姐和二公子便跪倒在地大叫:“不可!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皱眉喝叫胡闹!众皆哗然!

太子猛地看向我,目露凶悍,意识到自己落了套。

这一出实则不在剧本内,姐姐和二公子的瞬息慌乱做不得假,我的决绝更显情真。连周贵妃都愣住了。

生辰闹了这么一出,皇后娘娘实在疲累。当众禁足了太子一月,令他静思己过。

我话里话外忌惮着太子,不想闹大此事。皇后也不好给我什么补偿,只得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外传。然而,事虽不胫,又岂能不走?况乎一出好戏,好大一个反转谁看得不痛快?

我与姐姐二公子离开凤仪宫的时候,得到了太子一个不善的眼神。我微勾唇角,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太子殿下好好享受吧。

回府的车上,姐姐好一通安慰我,说得话却都像是安慰自己的,我不禁一阵好笑。然后她又小声不停地数落太子,还时不时望望窗外,生怕被人听到她妄议储君。

我心里正暖暖的,忽见她看着窗外“咦”了一声。我随口问:“怎么?”

她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我也掀开帘子:前面是靖安王府的车架。我的心沉了沉,又缓缓地将之放了下来。

太子禁足,这惩罚其实不大也不小。但他不能走动,我们的压力也小了许多。二公子旬休,说要带我们一众弟妹去游湖。我和姐姐还好,高兴坏了三公子。

三公子平素胆小,也不爱出门走动,只每天在家看书,却不考取功名。问他便说是学业不精,要再深造。其实个中缘由,只有我清楚。

我们一家同坐一船,又没有长辈,便也不隔绝内外。

姐姐还是写写画画的,我和三公子则坐在窗边,吹着湖风闲谈。

三公子兴味盎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然语速快如连珠,但也和姐姐一样轻轻悄悄的。若说姐姐像猫三公子就像个老鼠。我想到这,忍不住哈哈地笑。

三公子一顿,也笑了道:“难得见姐姐心情这样好。”

我看着他红扑扑的小嫩脸,忍不住捏一把:“也是难得见你这样开心!”三公子捂着我捏红的脸,含蓄地笑笑。

我想松泛松泛,起身往甲板上走去。推开舱门,才发现二公子和位陌生公子在讲话。我不好出来,只在门边看着。三公子见我不进不退,也过来窥看。

那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一身装扮风流雅致。谈吐也颇为不俗,引经据典同时还能妙趣横生,我二人听到精彩处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公子与他望了这边一眼,没说什么。我还在看,三公子有些面薄,不好意思便先回了。

那公子与二公子作别后,竟自跳下船去了。原来是二公子遇到了相熟之人并叠了两船,过来一叙。

我出来问二公子那是哪里来的妙人。二公子微笑道:“便是我前日提起的钦天监副监,姓宫,名烺。”

我笑:“这般性情,想必是星宫明朗,前途无量呢。”

二公子微怔,笑我太会编排,我谦道:“不如宫公子多矣。”他又笑道:“他家里倒是没什么人,你觉得如何?”

我见话风又有些不对,不懂二公子为啥这么致力于为我牵红线,笑而不答。

低头间忽而瞟到了二公子的玉佩,我顿时变了颜色。

那玉佩,是前世二公子予我的见面礼。我挣扎求存八年间,每个难熬的瞬间都有它的陪伴。尤其是最后两年,我身边的人都死干净了,陪着我的只有它。它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色晕我都清清楚楚。它承载了我所有的孤寂悲恸。

我的潸然泪下,惊坏了二公子。“之思,你怎么了?”他的声音紧紧促促的。

我右手轻拿起他的玉佩,抬头哽咽道:“这玉佩,你前世送给我了。”说着左手抚上了他的脸,前言不搭后语:“太好了......你还在。”

二公子似是懂了,他轻轻抱着我温柔而坚定:“是,我在。”

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但似乎也释放了很多莫名的压力,感到安心又满足。

他擦擦我的泪,宠溺地笑道:“想要玉佩就直说,哭成这样,是想要我的命吗?”竟自然地取下玉佩,系在了我的腰间。

我有些惊讶,也有些忧惧。

二公子道:“一样的,也不一样。我和玉佩与你同在。”我听着他轻飘飘的话,撞击着我的心,感到甚是震撼。我吸吸酸楚的鼻头,不停地想:一样的,不一样的。

湖上往来的船只很多,许多人都看到了我失控的那一幕。凭空揣测,关于我的流言又多了一条。开开心心出去玩,凄凄惨惨回来跪......祠堂。

父亲给我俩好一通数落,说我们有违人伦有伤风化。但是,其实太保不知道实情也能猜个大概。终究一个是苦过来的女儿,一个是出类拔萃的儿子,也舍不得多说什么。让我俩到祠堂反省反省,好知行止进退。

我俩到祠堂跪好了,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这罚得也是多少有点随意了,好歹把我俩分开不是?

二公子笑道:“爹大约也是做做样子。”他想了想又道,“小时候我其实也和之恩一起跪过祠堂,但是之恩七岁之后就是抄书了。”

我转过头:“那我还是跪祠堂吧。”二公子诧异:“我记得你认字的!”

我面无表情:“我......基本没有拿过笔。”这似乎超出了二公子的认知,他不太明白识字和写字是怎么能分开的。

我低声道:“我的字,是姐姐教的。”我看看自己的双手,这么脏。它怎配拿笔,不配的。

二公子领会了我的未尽之意,一时间祠堂里安静了下来。我闻着有几分类似二公子熏香的香味,觉得很是平静。堂上是太保郑氏一族的列祖列宗,我默默祷告。祈求祖先在天有灵,保佑郑氏一族能血脉永继,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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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非幻顾我所愿
连载中微生宫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