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坦利公园像座沉睡的迷宫,屈折的道路两端站着迷失的恋人。
一直到坐上回国的飞机,段绎都还没从史坦利公园夜半的迷境里走出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他居然在半夜十一点异国他乡的海边和陌生人搭讪,他一定是累傻了。
可是想起那个黑夜里模糊的身影,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始终挥之不去。
坐车前往机场的路上又路过史坦利公园,日光照射下的碧海蓝天和段绎昨晚所见全然不同,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飞越海洋,飞机落地,又是平城熟悉的景致,坐上亦微派来接他的车,段绎一瞬间回到现实。
亦微也在车上等他。
车没开多久,亦微说:“我在公司附近给你租了房子,你搬去那里住。”
像是预料到段绎会拒绝她,她紧接着说:“或者你自己附近租个房子也行,但不要再住在那个酒吧里了,最近每次送你回去都有人跟车,被拍到了影响不好。”
“那是我家。”段绎说。
亦微说:“媒体只会写你每日出入酒吧,没人会相信你是住在里面。”
段绎说:“他们相不相信都改变不了事实。”
亦微叹了口气,说:“段绎,你太天真了。没人关心事实,大家只想看你的新闻,特别是丑闻。一旦新闻爆出来,每个人都只会从自己的角度理解它,到时候你再澄清也没人信。粉丝会失望,品牌方会怀疑,那家酒吧也会受影响。”
段绎头靠在靠背上,用手肘挡住光,不再说话。
亦微知道,这是终于同意的意思。
“总要让我拿下行李吧。”段绎说,闷闷的声音从手臂底下传出。
“现在去,拿了直接送你到新家。”亦微说。
段绎回到EXILE的时候小九在拖地,看到他回来很惊讶。
“小绎?不是说下飞机先去公司吗?”小九问。
段绎没有接话,他径直走进房间,打开一个空行李箱,往里塞姜飏的衣服。
最后,他取出放在衣柜里面的琴盒,里面躺着那把至今依旧全新的Fender。
小姜一直趴在段绎的行李箱边,小九则站在门口看着,“你也要走了?”他问。
段绎合上行李箱,挠了挠小姜的下巴,“不走,”他说,“就出去住两天。”
他自己的东西一件也没带,带的都是姜飏的东西。
“小姜和EXILE就拜托你了,九哥。”段绎抬头看着小九说。
小九摇摇头,他们这两年就像家人,家人之间没必要说这些客气话。
车还在外面等,段绎没有停留太久,要走的时候小九叫住他:“小绎。”
段绎停住步子,看向小九,小九说:“有空记得回家看看啊。”
段绎笑了,用力点点头。
车驶离狭窄的街道,段绎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场景:他循着导航第一次来看房时,姜飏骑车踩着夕阳到他眼前时,姜飏把他带回家时,他坐在姜飏的摩托后座去找叶晞时,他每天穿过马路几百次去EXILE看姜飏时,姜飏靠着门目送他回家时……
还有后来,后来,他搬走的时候,他发现再也打不开EXILE门的时候,他结束训练独自一人拖着疲惫开门的时候,他重新把EXILE经营起来的时候。
他们在一起不过半年,记忆堆叠却远比后面这两年更鲜活。
段绎垂下头抵着前排座椅,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动。
不可以哭,已经没有能让放心流泪的地方,他要更强大才可以,强大到能够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一切。
怀着这样的决心,段绎走上了更为艰辛的道路。
这年春末,在段绎选秀夺冠一周年这天,他发布了自己的同名专辑《绎》。专辑收录他的十首个人原创,以及六首业内顶尖音乐人为他量身定做的歌。
最初决定做这张专辑时,段绎与亦微在专辑概念和曲目选择上无法达成一致。
段绎希望这是一张全个人创作专辑,由自己完成从创作到后期制作的全部阶段,但亦微认为这样做市场风险太大,可能只有一部分粉丝和专业乐评人买账。
最终段绎放弃了自己的主张,转而把精力放到改编和后期制作上,尽量让这十六首歌在风格和概念上达到一定程度的统一。
他明白微笑不是连星,在这里,音乐不是目的,商业价值与流行度才是。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必须面对的现实。
如果他想做自己的东西,他得先拥有那样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绎》在流行和专业领域都获得了极大的认可,横扫那年各大音乐奖项。
专辑取得成功以后,亦微紧锣密鼓地安排起巡演。
亦微在巡演的舞台配置、服装造型、音乐班底上都投入了极大的成本,希望能把段绎推向更高更大的舞台。
她从一开始就在段绎身上进行了一场豪赌,八个月的训练,业内名师,助理全程陪同,再到现在倾尽全公司之力为段绎打造最好的巡演。她赌段绎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艺人,可以实现她作为经纪人的全部野心。
亦微相信自己的眼光,段绎也没有让她失望。
这一年,段绎一边忙着毕业论文,一边准备巡演,过得比前两年更忙。
为了呈现给观众更好的舞台效果,他们团队设计了复杂多样的舞台布景,段绎要唱跳,要爬坡,要换各种各样的服装,要站在十米高的升降台上唱歌……
留给段绎的准备时间不多,只能不断走台、练习来避免失误。
他咬着牙坚持下来,努力甩脱一切恐惧,只为走上更大的舞台,让那个他看不见的人看见他。
这场巡演轰动全国,第一场票用了十分钟才售罄,到最后一场,则只用了几秒。
曾经执拗着不愿走上舞台的少年,最终成为了台风成熟稳健、风靡亚洲的偶像,一时风头无两。
那些刊登过林悠新闻的头条版面,如今都是他的照片。
对于他和林悠的关系,段绎也不再避而不谈。
在段绎一步步走到台前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以从未设想过的方式接近着母亲,体验着她曾经走过的人生。
她也会很迷茫吧,当听见外界的非议。她也会幸福吧,当有人闭眼倾听她的声音。她一定很痛苦,当内心无法拥有片刻宁静。
在这趟以冲动为开端的旅途里,段绎却意外触摸到了林悠灿烂而痛苦的艺术生命,时空相隔,他不再埋怨林悠抛弃了自己,如果可以,他只想拥抱她。
这一年的后半段,段绎的工作量到了亦微都觉得不合理的程度,常常是好几天睡不到一个整觉,她再次提出希望段绎先把学业放下。
庄新也说,毕业论文无法完成的话可以延迟毕业,对段绎来说不会影响什么。
但段绎还是坚持要如期完成。
“为什么这么坚持?”庄新问,“你这样真的会把身体搞坏。”
“他当时那么难,也坚持下来了,我这不算什么。”段绎说。
而且,我们是在平大开学那天遇到的,如果那段感情没能有个结果,那这四年,也算是有始有终。
少年成长为青年,用无双的勇气和决心抵抗离别,却终究有极限。
在段绎的最后一站巡演上,在最后的安可表演中,在观众的山呼海啸里,他背着十多斤重的翅膀唱歌,不慎从十米高的升降台上掉落。
坠落的画面被正在录影的粉丝拍下来,在等待急救结果的时间里,视频在社交网络传播不息。
画面里的段绎像蝴蝶断了翅,飞不到想要去的地方,转而沉入失落的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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