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你流落诗社卖艺为生,是我!是我将你从那种地方带出来!是我,与母亲据理力争,你不是也说过心中还有我吗?”
周渊渟愤懑难当,竟然都忘了身后一大堆小厮,忘了柳烟黛,指着白玉凝大声揭短道:“结果不过几日,你便勾搭上了我弟弟!你难道忘了那一日翻祠堂来见我的时候我说的话了吗?你竟然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渊渟这几声骂太过难听,使周驰野身后的白玉凝发出一阵耻辱的哭声。
而周驰野听到这哭声,顿时被激怒了,他一个箭步飞扑上前,竟是一脚踹上了周渊渟的胸口!
周驰野习武,根骨粗壮,盛怒之下一脚踢出去,周渊渟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被踹出去、砸在墙上的周渊渟竟是“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在场又是一阵惊呼,小厮们手忙脚乱的去扶周渊渟,还有人去找大夫,柳烟黛被吓得待在原地动弹不得,而另外一头的周驰野转过头,一把将同样吓坏了的白玉凝抱在怀中,细声安抚。
“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他宽大的手掌抚过白玉凝单薄的背,一声声的哄,使惊慌的白玉凝逐渐回过神来,她含着泪靠在周驰野的怀抱中,哽咽着道:“怎么办?秦夫人一定会把我撵出去的。”
周驰野抱紧她,一字一顿道:“别怕,我去与母亲请罪。”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周驰野才刚说完这句话,便听有人在下面喊:“侯爷和夫人到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不过两息间,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秦禅月挽着夫君,忠义侯周子恒,一路走上了花阁楼里来。
今日的秦禅月穿着一身石榴裙,头戴金玉头面,瞧着明彩熠熠,而站在她身侧的周子恒却面色发白——今日,周子恒的病有些好转,秦禅月瞧了便说,总这样躺着不行,要拉着周子恒出来走走。
周子恒也很久卧床不起了,骨头都有点躺酥软了,秦禅月这样一说,他便也想出来走走,便随着秦禅月逛了逛花园。
但是他们逛到花阁的时候,瞧见花阁里面一片混乱,好似还有人在吼叫,秦禅月便拉着他走进来了。
秦禅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周子恒却是真糊涂,他一进到二楼里,瞧见自己的大儿子倒在地上吐血,二儿子护着一个颇为俊俏的姑娘,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们,不由得惊异不定的指着那姑娘问:“这是何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禅月的目光环顾四周,先给了柳烟黛一个眼色,但柳烟黛那个没出息的根本不抬头,更不敢说话。
秦禅月直接放弃她,向一旁灵醒的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上前一步,“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回侯爷的话,这位是白姑娘,先前世子领回来的姑娘,一直生病,养在侯府内,今日世子妃去接世子回府,中途世子听见琴声,便上来一瞧,没想到瞧见二公子抱着白姑娘亲密,大公子一时不忿,与二公子争吵,二公子便将大公子踹飞吐血了。”
周子恒听的目瞪口呆。
他是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将白玉凝领回来的事,他心底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这个岁数的男人嘛,难免会有一些冲动,干一些不太聪明的蠢事,但是一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若是周渊渟真喜欢,回头养起来就是了。
但是他没想到,不过几个时日,这女人竟然能跟他二儿子搅和到一起,他的二儿子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来打他的大儿子!
何其混账!全都是混账!
周子恒当了一辈子的侯爷,做了一辈子的君子,从未想过这等荒唐事能在自己的府门上发生,这若是传出去,他以后出门都要垂着脑袋出了!
这样一想,周子恒便气的手指发抖,眼前都有些发黑。
而这时候,一旁吐血的周渊渟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艰难地爬向自己的父亲,哀求道:“父亲,父亲请为我做主啊!母亲,母亲为我做主啊!当日可是我将白玉凝带回来的,若没有我,白玉凝现在还在外面给人弹琴呢!父亲,二弟他抢我的人,竟然还敢打我,父亲!”
而一旁的周驰野一狠心,直接“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喊道:“父亲,母亲,我与玉凝是真心相爱的,求您二老成全我们!大兄早已成家了,还请母亲约束大兄,莫要惦记旁的女人!”
他一跪,一旁的白玉凝也跟着跪下,她紧紧缩在周驰野的身边,像是依附一颗大树的凌霄花,离开他便活不了。
这两人一跪,将周渊渟气的又要吐血,他指着白玉凝,一字一顿的骂:“白玉凝!你为何短短几日便变了心?”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地,为什么啊!
而被众人瞧着的白玉凝也知道今日她必须表个态,否则日后这笔糊涂账就说不清了,所以她含着泪、跪着与秦禅月、周子恒道:“启禀侯爷,侯夫人,我当日被世子爷带回来的时候,便与世子爷说清楚了,世子爷已经娶了妻,我再不可能与世子爷在一起了,当日,世子爷还与夫人保证过,只是将我当妹妹看待而已。”
“我亦是将世子爷当成哥哥来看待,只是不知道为何,世子爷知道我与二公子互相爱慕后,竟然这般说辞,还请侯夫人明鉴,那一日世子爷的话,您可都是听着的。”
说话间,白玉凝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来。
她瞧着可怜,但是这番话却把周渊渟直接钉死在了火堆上烤。
她说,我已经不喜欢周渊渟啦,是周渊渟非要将我带回来做妹妹的,是周渊渟对我贼心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侯夫人记得当时世子爷说了什么吧?谁知道他为什么变了态度呢?这可跟我没关系啊。
秦禅月闻言,好似被说服了一样,缓缓点头道:“那一日,渊渟确实是说将这白玉凝当妹妹瞧的。”
一旁的周渊渟听到白玉凝的话,又听见自己亲娘被骗了,被气得又是一口血涌上了喉咙,竟是“噗”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随后挣扎着要爬起来,喊着“娘你不要被骗了”,随后指着白玉凝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女人!你人尽可夫,你——”
周驰野见心上人受了辱骂,竟是又要站起来打人,而一旁的白玉凝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低声哭着道:“驰野,罢了,罢了,只有你知晓我就够了。”
一时之间,哭声和骂声夹杂在一起,那些体面的人突然撕下了一层层皮囊,露出了其下肮脏的臭肉一样的本质,然后糊在一起,变成一锅臭不可闻的东西来。
而秦禅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在上一辈子,她知道这三个人的奇怪情愫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被白玉凝给收拾好了,两个男人竟然默许对方的存在,并且全力讨好白玉凝,因为他们两个不打架,所以场面没现在这么难看。
她知道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被骗了,力压两个儿子,将白玉凝给赶了出去,并且努力替所有人扫尾,想要全了侯府的体面,打完这个打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而她的两个儿子甚至一致对外,为了将白玉凝找回来,一起对付她、恨她,那时候,她竟然变成了众人最厌恶的那个。
现在好啦,她什么都不做,不要体面,不要白眼狼的儿子,不替人筹谋,而这些人却自己打起来了。
这一场大戏真是——好看极了。
——
秦禅月觉得好看,但是周子恒瞧见这一幕的时候,都要被气晕过去了,这简直太没有修养了!
为了一个女人打成这样子,让周子恒顿觉恼羞成怒,恨铁不成钢,那股怒意顺着他的胸膛直顶上头皮,他指着这两个孩子想要怒吼的时候,突然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使不上力气了!
而下一刻,他竟然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随着忠义侯“砰”的一声倒了地,这一阵吵闹声终于终止了,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周子恒。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秦禅月。
那端庄美丽的夫人惊慌的扑过来,口中喊着“夫君”,随后慌乱的叫人道:“喊大夫来!快喊大夫来!”
周渊渟和周驰野也不打了,两人都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好端端的,父亲怎么倒了?
而这其中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柳烟黛发着抖,将自己缩了又缩。
最终,这场闹剧被秦禅月单方面强硬的中止结束了。
“来人!”
在周子恒被小厮们匆忙抬走之后,秦禅月转而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冷着脸说道:“将受伤的大公子送到秋风堂休息,二公子伤了世子,有罪,送到祠堂去跪着,你——”
秦禅月看向白玉凝,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失望,她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客厢房去,待我处置好了旁人,再去唤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强行送走,只有一个柳烟黛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最后被婆母挥了挥手,道:“今日做的不错,回你院里待着去。”
柳烟黛都不敢想自己哪里做的不错,只低着头匆忙跑了。
而秦禅月则匆忙去看她那昏迷了的夫君。
旁人瞧见了夫人的做派,都要为夫人的宽容而赞叹。
夫人对白玉凝当真是太好了,哪怕白玉凝挑动两个少爷争斗,夫人依旧没舍得将白玉凝赶出去呢。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侯府,顺势又从整个侯府传遍了半个长安。
侯府的世子爷与二公子同时爱上了落难女白玉凝,甚至还为了白玉凝大打出手,而一向家风严谨的老侯爷撞破此事之后,竟然活生生被气晕过去、中风卧床,时日无多了!
忠义侯府这回可是丢大人了呀!
外人为此津津乐道,更有甚者,还将此事编造成册,广为流传,日后侯府这两兄弟出门,怕是都抬不起头了呀。
——
与此同时,长安那两封书信快马加鞭,终于到了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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