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咳,咳…”

此时,谢景初看着绣着花的纱床帐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服了两次药,身体不好反坏,那日他组织着男女学子回到寺院里,淋了他一身雨,比起下人们,只是湿了衣裳,不算什么。

但他是个少爷身子,回到家就躺倒了。

房里的丫鬟是大夫人的以前给的,看他夜里发了热,人烧得开始说胡话,这才出去买了药,他头昏脑胀看听见丫鬟说,那药堂真远,跑得人腿酸,那老板是个油子,看她长的漂亮,嘴里还不咸不淡的。

谢景初晕晕乎乎地做了几场梦,梦里只有两个挽着手的身影,他看不清脸,他是个遗腹子,父亲和母亲脸都没见过,即使是幼时,也毫无记忆,做梦也是黑乎乎的人影子。

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从未病成这样过。

仿佛天生下来就如此健壮,少时跟着会武的师傅练过几天功夫,师傅是个爱惜身体的人,身上有些呼吸吐纳的法子,谢景初又谨慎自持,日常循规蹈矩,活得小心翼翼,病倒是没得过几场。

连同儿时与堂弟在一处玩耍,被拉着下到湖里,堂弟发烧,他却没事人一样,惹来大伯母骂他是个八字极硬的克人东西。

快过端午,武安侯府各处开始热闹起来。

来煎药的丫鬟婆子们,今日各处门上都钉上了艾草,谢景初有时醒来,瞥见端盘子的小丫鬟手里戴着五彩绳子,裙上挂着各色香包,他鼻腔堵住,什么气息也嗅不到。

恍惚间,谢景初觉得若是死在这两日,多少有些扫兴了。

他吃药端起碗就饮尽,用厚实的被子将自己捂住,六月天的天气里觉得身处话本子里的火焰山,但不妨碍他把自己捂紧了。

说来奇怪,以往病的再重,吃一副药也就好了。

这回倒是怪了,喂了两副药,身子更难受了。

又睡过去,这回梦的是他刚去书院那会儿,与王绅认识后,去王绅家里做客。

那好像也是夏日,桌上瓜果种类繁多,王夫人用精致的小刀,将手里的西瓜切成小块,放到精致的琉璃盘子里。

“好了,西瓜寒性重,少吃一些,一会还要吃饭。”

谢景初闻言有些怔住,他不喜欢和人一道用饭。

虽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可哪有人在饭桌上不说话的?

武安侯夫人就极喜欢在饭桌上讲话,冷言冷语,冷硬赛过碗里的碧梗米,硬的咯到喉咙里,宛若嚼蜡,后来大些了,他就不用往后院去吃饭了,往往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吃。

厨房的人最懂高低奉承,送来的饭大不如从前。

今日在王祭酒这里吃饭,谢景初很怕自己礼数不够。

然而一切都是多虑了,王夫人极亲切,亲近小辈,厨娘的做的饭菜可口,谢景初除了在外祖父那里,难得吃了次舒心的饭。

饭后,王绅想要在花园里练习射箭。

王夫人欣然同意,让下人布置起来,又为谢景初准备了一张合适他身量的弓,坐在树荫下,笑意盈盈地看他们射箭。

此时谢景初才懂,什么爱屋及乌。

梦醒了,谢景初却觉得自己还没有醒,睁眼在侯府里看到了外祖母身旁的毛嬷嬷。

“嬷嬷…咳,怎么在这里?”

“哎呦呦,我的景哥儿,这一家真是丧了良心的,要不是贺家姑娘来府里来提醒,咱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过成这样,这当伯母的人还不如别人家的后母,心狠似狼啊……”

毛嬷嬷擦擦眼泪,又让带来的丫鬟服他做起来,穿上衣服,披了袍子。

“这…这是干什么?”

“走,回家,老爷也来了,正在前院里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当的伯父伯母呢……”

不到三个时辰,月亮升到中空,马车轻微的颠簸里,谢景初被送到了如玉巷外祖父家。

他被薛太医把了脉,喂了药,躺下之后睡了一会,无梦。

醒来还是夜里,盯着绡纱帐子,想到毛嬷嬷说的,贺家姑娘来家里提醒,谢景初忽然想到,这事恐怕迟早被传进宫里。

他心里想,大伯母又要叫他吃饭,训斥他了。

第二天,薛太医回春妙手,他身上感觉好多了,脑子也逐渐清明,只是嬷嬷们丫鬟不放心,还让他躺着。

外祖母坐在他床前,一包一包地掉泪。

“这娄家的是个什么狠心东西,怎么如此…如此丧人伦,你大伯父也不管吗?”

谢景初浮出一个笑,解释说:“大伯父在家里只喜欢遛鸟看戏,家里的事情不管的。”

“你外祖父发了好大的火,也是我们的不是,自他在家就闭门不出,少和人来往,我也是,不惯和那些官家夫人打交道,闭目塞听让我们落了个清净,倒是苦了你。”

“六郎,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你外祖父今日已进入宫了。”

外祖母戴夫人走后,新来的小厮叫书明,丫鬟书意理着内务,屋里点着安息香,谢景初从中觉出一点甜来。

又有丫鬟送上几个香包,说是里面装了艾草、冰片和薄荷,难受的时候嗅一嗅,会舒服些。

谢景初笑着接下,觉得自己现在被精心对待地好似一个姑娘家。

来到端午这天正日,贺春言发现小丫鬟的裙上都系着香囊,细白的腕子上绑着绳子,每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点苦香,端午的香包总是这味道,苦苦的,深深的,草木香原是苦香。

贺春言收拾停当,穿了簇新的衣裙,上了马车,一家人和王家人汇合去过端午。

今日城外清水河里赛龙舟呢。

贺春月到京城来,总觉得和前世相比,气温要温湿的多,雨水和河流汇集在城外,水草丰茂的时节,总有许多节日气氛。

城外有座高楼,人们争相上去,以求一个观赏的好位置。

王家人早早订好,进门就看见王绅和王娇站在窗口,对着河上远眺。

“言姐儿来了,快来,真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你,不知道我儿还要病多久,绅儿,来,快谢谢言姐儿。”

王绅和王娇过来,与贺春言行李,王绅又郑重一拜,以谢她救命之恩。

王大人在旁边笑着摸胡子,说道:“我就知道,言姐儿是个好的。”

王娇拉过贺春言,指着河上说:“你看,今年官员们也有两对,你看,那是刑部的黄主事,听说是去年的传胪,听说他不仅过目不忘,还力大无穷,我压了十两银子呢。”

“姐姐,你把千里镜给贺妹妹,这样她才看的清楚。”

透过望远镜,贺春言的眼睛绕过河上穿着清凉的各位身强力壮的青年,一饱眼福之后,心里却还停在刚刚王夫人的脸上。

她也是刚病好,上了年纪的人生病难免老几岁,王夫人面容有几分憔悴,感谢她的时候是真心感激。

态度这般亲热,不会是她俩要成了吧。

贺春言想,救人就救人,以身相许干什么,谢景初也躺在那里受了她的恩,难不成也要以身相许。

这番思索上来,她又赶紧打消了念头,还不知道玄机先生那边怎么说呢。

她回到桌子上,王夫人亲手给她剥开一个凉粽,让贺春言有些吓着。

“言姐儿越大越好看了,这粽子也不要多吃,吃多了不克化,不过今年我让厨娘学着南边包了肉在里面,绅儿吃不了,娇姐儿不爱吃,你试试,看这花样是否称意?”

贺春言笑着,装着一个和顺的女孩,那边王益和贺谦竟然已经拼上雄黄酒。

又听见王夫人喊儿子:“绅儿,过来坐会,那边太阳大,小心晒得头晕,你刚病好,可别出汗又着了风。”

王绅过来坐下,刚好在贺春言对面。

他身子不好;不吃粽子,于是坐着和母亲说话。

真真一副合家亲,王绅是个幸福的人呢,比惨兮兮的谢景初幸福多了。

贺春言咬着粽子里的肉,觉得粽子这玩意儿,配什么都好吃。

“妹妹,觉得裹着肉如何?”王绅忽然发出提问。

贺春言说:“好吃的,听说南方喜欢在里包荤食,我也让厨房包了蛋黄,吃起来也很好吃。”

王娇过来坐下:“你口味好奇怪,这粽子怎么能吃咸口的,要我说红豆沙最好吃,煮好的红豆沙口感软糯…”

王绅也跟着开口,温生说:“我和姐姐一样,觉得咸味的粽子十分奇怪…”

吃着奇怪粽子的贺春言之能眯起眼笑。

王绅又说:“那日在慈仁寺,多亏了妹妹家的药贴,不然今天端午也只能在家中独过了…”

“你哪里会独过,你若是躺在家里,娘怎么会出门,她可是明天就要去玄机先生那里问问的。”王娇开口道。

贺春言忽然想起来,玄机先生已经好久没在城里呆了。

最近一个月,玄机先生被陛下看重,近几日都在身侧带着。

已经不是那个一两百两银子就能打发的算命先生了,贺春言因为这事,还仔细想过要不要加入伏虎派,当一个赚钱的小道姑呢。

“对了,皇上昨日下旨,痛斥武安侯,让谢六郎回周相家里住着呢…”

王娇撇撇嘴继续:“啧,以前大家都觉得这是武安侯家里的事儿,谁敢在周相那里嚼是非,也不知道哪个去周相那里说的,幸亏谢六郎过去住了,若是再吃错几副药,那性子更奇怪了。”

王绅忽然张口:“谢六哥为人正直,我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说人了。”

贺春言喜滋滋想,啧,我们穿越女那总是善良的很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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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一月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