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乌云沉沉,只有院落的淡灯摇曳,贺春言看到屋内仆妇往来,想着贺谦应当是在正院里用饭。

她不想责怪贺谦这个父亲,王大人是他上峰、好友、同窗,甚至是异姓兄弟,王绅本人也算出众儿郎,好丈夫未可知,贺家却一定是喜得良婿。

贺春言见了父母,看两人脸上都有喜气,心知他们总归是满意的,又说今日陛下又赞赏了王大人在礼部的功劳,贺谦和王大人一时兴起,就决定给两个小孩订下,不过也只是订下,像是在京城传出去一个口头婚约,免得因此被御史弹劾。

贺春言听了不说话只点点头。

宋夫人心知她可能还有些抵触,柔声说:“到了七月,越发的热了,过两日我们去城北避暑,那边有清心湖,正好与王家一起,王绅那孩子是个好的,你处一处再看看,这才只是订情,那孩子也要科考的。”

她抬头看着宋夫人,这些日子在大夫调理下宋夫人身体好了起来,贺春言也不想多事,反正等到王家除服还得两年呢。

“嗯,我知道了。”

贺谦还想说什么,可能他也知道一时兴起给两个孩子订下亲事,自家姑娘也是不愿意的。

他本来挺高兴的,此刻叹口气,便没再说什么。

贺春言回了自己院子,把今日买的东西放在桌上,买的时候兴兴头头,此刻全然不在乎了。

倒是小丫鬟莺儿还没到看清眼色的年纪,凑上来说:“这个荷包真可爱,上面的大狸猫像活的一样…”

那荷包在灯下,丝线闪光,今日她上街看到新开了家丝绣坊,可能是新店,没什么人,只有个年轻妇人在绣荷包。

贺春言起了兴致问她能不能绣狸花猫?

妇人说可以,问她要想要什么样的。

贺春言仔细想了想说,要肥胖的大狸花猫,最好,黑、黄色线一团一团,底下用白线一层。

绣娘问她何时要?

贺春言又说:“这荷包也不大,我下午便要,若是耽误了其他秀活儿,我多付您几两银子。”

绣娘看她衣着精致,是个大家小姐,于是点头说好。

只是取了这荷包之后,贺春言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问题,哪有未出阁的姑娘给男子送荷包的,又不是定情信物,就是做生辰礼也有些过于私密。

又去了一家银楼里,她自己对这些是喜欢的,可喜欢的总也买不起,略看得上眼的珍珠玉石簪子便要几十两银子。成色还不如舅舅从乌垒城贩回来的好。

“姑娘看点什么?”

“想给哥哥买生辰礼,有吗?”

“玉佩如何?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还有这块翡翠的,水头更好…”

贺春言心想,这两块玉佩一看就很贵。

她走到另一边,看到一块块岫玉玉牌,其中有一块上面是一只猫。

“这块多少钱?”

“姑娘,这块成色不如那两块…”掌柜还是想做个大生意,心想这姑娘穿戴像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看不出来好东西。

“就这块吧,给我包起来。”

竹心看她脸色不佳,伸手将锦盒的玉牌收起来,又说这荷包绣的这样好,不知贺春言是要用还是怎么?

贺春言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肥硕的狸花猫,摇摇头说:“收起来吧,用旧了就不好看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就陷入到梦里,一会儿是前世的她,一会儿是她在西北的时候,无拘无束,却也觉得孤独。

第二天果不其然,大雨落下。

贺春朗用完早饭,吵着要去周相府里和小黑玩,此时雨正大,瓢泼一般。

“我要和小黑玩!小黑今日还等我呢!”

宋夫人觉得他天天赖在周府不成样子,何况这些日子,周大人和夫人一起在庄子里避暑,府里只剩谢六郎,难不成让谢六郎带孩子?

“你每天上门都打扰你谢哥哥,一日不去会怎么样?这么喜欢小黑,娘让人给你捉两只小猫来?”

“我不要,小黑就是小黑,其他猫都不是小黑。”

贺春言总觉得这句是电视剧台词,笑说:“小黑是不是给你下蛊了?”

贺春朗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抬头对宋夫人说:“娘,我不单单只是为了和小黑玩,其实今日是谢哥哥的生辰,我还画了幅画给他做生辰礼呢…”

宋夫人眉一皱,听见旁边的妈妈说:“小少爷也没有说谎,今日确实是谢六郎的生辰,只是他母亲因生产去世,京中人都知道,谢六郎是不过生辰的…”

贺春朗也点点头:“可是这么大雨,隔壁只有谢哥哥一个,生日一个人好可怜的,我过去陪他玩吧…”

贺春言也说:“娘,我带他去找谢师兄,这会子雨已经小了许多,放心吧,这天气不会生病的。”

宋夫人点点头,又让厨房带了些刚做的点心。

“不要说太多关于生辰的话,免得勾起他伤心事。”

贺春言点点头,牵起贺春朗的手便出去了。

因着大雨门口的小摊贩都没几个,只有撑伞的三三两两行人,贺春言想起她买的要送给谢景初的玉牌,于是在门外等竹心送来。

贺春朗的好朋友小黑,像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自己从门里钻了出来,贺春朗立刻抱着小黑,一猫一人亲亲密密。

“乌云,你怎么出来了?”

谢景初撑着伞走过来,他这是从外面回来,贺春言心想,这人跟其他世家公子完全不一样,身旁既没有小厮又没有侍女,若不是身上的衣料贵重,看起来跟平常人家的书生也没区别。

“谢哥哥,我来找小黑玩。”

同一只猫,一个叫乌云,一个叫小黑,文化水平差的有些大。

这时竹心正好出来,将那锦盒塞到贺春言手里。

谢景初看她一眼,让他们一道进去。

廊下通风凉爽,那只肥硕的狸花猫抬眼,往谢景初脚下一钻,用小圆脑袋蹭了几下又跳回去眯着。

“你刚去干什么了?”

“今日无事,去城外转了转,我去换身衣服…”

贺春言看他脚下的泥,还带着几根野草,心知他确实出了城,想起刚刚看到他撑伞那一瞥。

谢景初长的十分端正,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他身上没有其他京城公子的骄奢气,撑一把纸伞,看起来像个清俊书生。

不过没错,他本来就是个书生,是个刻板书生。

“姐姐,我能和小黑去外面玩吗?亭子那里两块,屋里好闷啊…”

“嗯,你去吧,要走廊下,不能淋雨…”

他回头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放下桌上,对贺春言说:“姐姐,要跟哥哥说,这是我送他的哦…”

然而谢景初已经换了暗青色常服,看着倒是另一番俊逸。

“送我的什么?…”他声音清朗。

贺春朗大声说:“礼物,我画的小猫!哥哥,我去和小黑玩了!”

风又起,吹到屋内一些雨滴落在地上。

“冷吗?”谢景初忽问。

“不冷,我那日晚上饮酒过多,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希望师兄包涵…”贺春言有些不好意思,落在谢景初眼里变成了羞怯。

贺春言拿出手里的锦盒:“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谢景初接过盒子,打开看,发现是一枚雕着小猫的玉牌。

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没说话。

过了会才说:“谢谢,只是我不过生辰…”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屋内也不清净。

贺春言扬起个笑脸:“那就当是平常礼物,谢你在书院对我多加照顾,还有之前,你为我辅导考试…”

“你和王家已经定亲了?”

雨实在太大了,好像乌云里有雷暴,轰鸣作响,贺春言觉得是惊雷落于耳边,不得不吓一跳。

“是…”

“那师妹以后最好不要单独来我这里,免得被人误会…”谢景初一字一顿,声音不大。

“师兄,观过雨吗?我以前很喜欢看雨,西北的雨更大,更冷,激烈如万马奔腾,我请师兄跟我站在门前观一观雨。”

不等谢景初继续说,贺春言就走到门前,眼睛盯着前方。

谢景初手里摩挲了玉牌几下,也站起来,站在另一边。

大雨擦过叶间,树声汹汹,贺春言的神思已经乱了,她今日觉得谢景初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看到他总想说既来之则安之,有定心之效。

玄机先生前面说,她的正缘就在青山书院内,这番姻缘又不能断,说不定王绅就是那个人。

王夫人和王娇虽是难缠了一些,可又不要人命,无非她以后做妇人需要收敛点,收敛不了她贺春言就摆烂呗,反正谁生气,她都不会生气,要让他们王家也知道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贺春言看着雨,慌乱的思绪慢慢理清楚,果然在谢景初这里,想事情就会想的明白一些,毕竟谢景初做人最有理智。

她全然不知谢景初根本看不进去雨,动不动就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谢景初手里还捏着玉佩,他想岫玉的玉佩不贵,小猫确是有趣的。

谢景初想起今日他听到王绅说两人定亲的时候,只觉得心中不满。

为何王绅什么都占了?

但又想到是王绅,这京城里也只有王绅这样的人品,才会是一个好丈夫。

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谢景初反问自己,怎么了?

这安排碍着他什么了?

王绅的好友都知道,王家与贺家是要结秦晋之好的,王绅自己也早就知道了。

他谢景初在这里不满什么?

谢景初知道自己以前与姑娘家相处不得人喜欢,但贺春言不一样,贺春言与他交好,也并不真的厌了自己,哪怕每次都说话是她拂袖而去。

雨势渐小,谢景初思绪纷乱,他这人崇尚君子之风,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谢师兄,雨小了,我回去了。”

他看见贺春言的笑脸,心中又重复了一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篇让我很为难,我想开本现言玩一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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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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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一月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