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有钱，也有烦恼，某段日子，金主脸上很少挂笑，上课也总发呆，就算跟怂货在一起也是郁郁寡欢。怂货问他缘由，他就故作轻松地扯开话题来逃避此事。
怂货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他不说，她就不问。
某日，怂货经过走廊时，听到女生们正在窃窃私语。
“他家好像生意周转不过来。”
“我说最近怎么闷闷不乐的。”
“要我说富贵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该来体验我们老百姓的生活了。”
“小声点吧，别被人听见了。”
“听见怎么啦？还能打我不成。”
哦，原来是少爷不能继续当少爷了，怪不得，简直是人生大转折。
怂货再看金主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同情来，不只是同情他，更是同情自己。
从此生计又是个大问题。
看来得做好两手准备。后面几天，怂货没跟金主一道回家，每天鬼鬼祟祟，金主问起，怂货总有本事搪塞过去。时间一久，金主就开始起疑了。
某日隔壁班的发小拍拍金主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道：“听说了吗？学校里在传你家破产了。”
对于这种流言蜚语，金主向来是一笑而过的。
“传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就不关心，他们为什么传？”
“为什么？”
“因为你成天板着个脸。”
金主无语。
发小一屁股坐在金主身边，耐人寻味地笑道：“我还听说，你跟你们班那个小矮子好上了？”
金主看怂货的眼神向来是明目张胆的，加上一些流言蜚语，两人在一起这件事就变成了半公开的事实，
金主也不藏着掖着，斜他一眼，满脸不屑：“这还用听说吗？”
发小眼神一瞥，再次确认：“那你喜欢她吗？”
金主：“少说废话。”
“你觉得她看上你什么了？”
“我全身上下都是优点，随便挑一个够她死心塌地的。”
“嚯。”
发小单手托腮，欲言又止。
金主不耐烦：“有屁快放！”
“我听说她一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我一句都不爱听。”
发小瞧他一副被怂货吃定的样子，受不了好哥们被继续蒙蔽，只好把听到的添油加醋全盘托出。
这天，怂货又找了个借口，晚自习还没结束就偷偷摸摸溜出了校门。她背着书包穿过十几个红绿灯，走到一家大排档前，十月末，大排档生意略显萧瑟。
怂货站在一旁，左顾右盼，终于在角落位置找到刺头一行人。
刺头边上的兄弟见到怂货冲她打了个招呼。
“小念，这边。”
怂货深吸一口气，犹豫半晌，最终走上前去。
刺头没带看她的，用脚勾个塑料方凳，示意她坐，怂货慢悠悠落座。
一桌子花臂男，唯有怂货格格不入，像狼群里的一只待宰的小羊。
桌上满是啤酒加海鲜，怂货坐下后一口没动，见刺头酒杯见底才点头哈腰上去倒酒。刺头看她识相，没再冷落她，笑了一声说。
“小念，你跟了哥那么多年，虽然屁大点事儿都办不成，但眼力劲儿还是相当足的。”
怂货无从判断是夸是贬，干笑了两声，准备迎接下一波‘洗礼’。
“哥帮你找了，你年纪太小，还在读书，又只有晚上有空。这些条件加上去，你说哪个地方敢要你。”
刺头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怂货都在找工作，可她只有周末和晚上有时间，没人愿意做慈善，请一个闲人回去供着。
见怂货失落地低下头，刺头又开口了。
“不过你哥办事周全，还真给你找到一个。”
怂货眼睛一亮。
刺头继续道：“一家足浴店，专门做晚上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说完，一群人哄堂大笑。
怂货这才明白今天找她来是为了嘲笑她，但这群人不是善茬，年少时可能胡作非为，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随着年岁见长，胆子也跟着大了，法律擦边球没少干。
说白了，她不敢直接顶撞，只能好声好气地陪笑，等散场了再走。就在她打算重新落座时，目光不经意一瞥，不偏不倚地撞上马路对面那双震惊的眼睛。
车流画出红黄色光轨，在两人之间穿行。
怂货分明看到了金主脸上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眼看着金主转身要走，怂货二话没说，拽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金主个头高，速度快，怂货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等金主真的停下了，怂货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巷子很安静，金主沙哑的声音带着回响。
“所以......你和那群人认识？还是说，我原本就是你盯上的目标。”
怂货站在他面前，低头不敢看他质问的眼睛。
“沈念，你真行，白白净净都混上社会了。”
“人家说我还不信。”
“他们说你缺钱，跟我在一起是为了钱，那我认了。”
“但别人前脚刚传我家破产，你后脚就背叛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怂货从没觉得自己的嘴那么笨过，说谎这件事对于她，向来是信手拈来，可现在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呢。
真是奇怪，不但说不出口，居然还有点委屈，有点想哭。
“所以当我每天为了你，反抗我父母送我出国的提议时，你在寻找下家对不对？”
“说话！”
怂货穿着一条长袖，迎风跑了一阵，时间暂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十月底的天居然那么冷了。
怂货低着头权衡了半天，做了一个让金主最崩溃的决定，只见怂货摸了摸书包口袋，从背后拿出一部手机，塞进金主掌心。
“你的手机先还给你，你之前给我的钱，等我攒够了再还给你。”
“对不起。”
怂货浑浑噩噩回到家，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起床时，浑身难受动弹不得，拿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九。
意志和身体厮杀片刻，还是背着书包去上学。
怂货家里远，不敢迟到，所以每次都是最早到的，而今天到达教室时，已经有人来了。
是金主，金主边上还坐着文艺委员，两人正凑在一起探□□题。怂货瞥了眼，没多看，书包一放，倒头就睡。
金主余光瞥见，微微蹙了下眉。
怂货一觉睡到了第一节上课，语文老师拍拍桌子把她叫醒，瞧见她一张煞白的脸，登时吓了一跳。
“这位同学，你没事儿吧？”
怂货吃力地摇了摇头，小声说：“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能靠一会儿吗？”
语文老师通情达理地点头：“撑得住吗？实在不行去医务室？”
怂货还是摇头：“靠一会儿就好了。”
语文老师不再勉强。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教室空空如也，怂货睡了一上午，精神稍稍恢复，打算泡杯感冒药。
她拿着水杯费劲地走到后排，倒了杯水，就近坐下，这些做完，几乎耗光她所有体力，撕药包时怎么都撕不开。
就在她长叹一声准备放弃时，一只修长的手展现在她面前，抽走她手里的药，撕开包装倒入水中。
怂货对着金主那张臭脸道了声谢，问：“你没上课吗？”
金主没理她，径直走向座位，抽出水杯，再次来到饮水机前。
来之前，金主不断告诫自己，肯定又是怂货的伎俩，千万不要鬼迷心窍，重蹈覆辙。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假都没请，跑圈的时候直接一拐，踏进了教学楼。上楼时，他又提醒自己，只是确认她有没有死在教室，并没有其他意思。
等真的走到教室，看到怂货消瘦的背影又心疼得要死，忍不住上手帮忙。
还是那句话，真没出息！
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地面上，也落在金主的衣角，他的背影泛着朦胧的光晕。
怂货喝了口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低头看他修长的手指，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小指勾起他的小指，再慢慢攀上他的手掌，与他十指交扣。
金主身形一顿，她力气小，他本可以轻松甩掉，而他没这样做。
“我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你跟我来一下，好吗？”
金主觉得自己魔怔了，他就像个被女巫施法蛊惑的动物，她的话就是圣令，不可悖逆，而此刻，怂货就是那个女巫。
只是她比女巫更神秘，更美丽，更摄人心魄。
怂货拉着他来到储物室，轻轻合上门后，仰视他的眼睛。
“关于跟踪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猜的没错，你确实是我选中的目标。”
果然第一句话就不是他爱听的。
“当初跟你在一起，也的的确确是为了钱。”
一句中听的都没有，金主开始沉不住气。
“好了，这些昨晚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再次提醒我。”
“但是。”
有道光束从侧方漏进来，照在怂货的头顶，发丝在细密的尘埃中飘荡着。
“除了选择你作为目标，我一件坏事也没做过，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不跟着他们，迟早要饿死。平时我都装腔作势，除了阿谀奉承，给点情绪价值，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听到这儿，金主的心像被人剜了一样生疼。
“听到你家破产的消息，我是第一时间想着该找工作了，不能靠你养我，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我不能没有钱，可我没想过要跟你分手。”
“因为......因为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金主足足愣了两分钟，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怂货，片刻功夫，眼眶红得不像话。他别扭地转向一侧，用手抹了把眼泪，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哽咽了。
“你再说一遍。”
怂货咯咯一笑，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金主以为她要说悄悄话便乖乖地低下头。
下一秒，怂货捧着金主的脸，吻了上去。
残留的苦涩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却没人舍得停下，少年人的吻很克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享受这片刻的亲昵。
直到怂货实在没力气，快要撑不住时，金主才舍得放开她。
亲完，怂货突然记起一件事，眼神幽怨地提醒道：“我不喜欢文艺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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