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从角门驶回白府朱门,而此时门后的两名护卫正靠门打盹。
甫有吵闹,门外忽而一声尖嗓,“你这该死的混账东西,竟然当着我面同不知来路的女子苟合,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对无媒苟合的野鸳鸯!”
尹皓:“……”
他看向捏着鼻子、演得绘声绘色的师妹,正在疯狂朝他使眼色。
于是,他仰天一闭眼,不太情愿地配合表演:“夫、夫人,你快住手,要打死为夫的了……”
豁然,纹丝不动的侧门被开了一条缝,两名护卫探出头想要瞧热闹,待看清眼前一男一女正盯着他们,茫然地愣了一下。
宋安宁不给他们反应的时机,一脚将门踢开,提裙而入,“原来府里有人啊。”
说着,尹皓将拜帖递了过去,道:“贵府三姑娘的拜帖。”
护卫这才反应,接过拜帖看了一眼,猛然想起大姑娘出门前的交代——把三姑娘那乡野的远房妹妹关在门外,可这差事黄了,于是暗暗叫苦不迭。
“想必姑娘是三姑娘的妹妹,请,请进。”
另一名护卫却沉着脸,拦路道,“且慢!就算拿着拜帖,你也无法证明是三姑娘的妹妹,等我们通报一声,你们再入内。”
宋安宁笑笑,“通报谁?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和几位姑娘不都去赏菊了?”
“还是你们要去通报三姑娘?”宋安宁盯着两人的反应,“这若是被你们大姑娘知道了,不妥罢?”
拦路的护卫皱眉,不明白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是怎么得知主子们的动向?诚如她所说,三姑娘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主子,通报三姑娘?那可不是狠狠打了大姑娘的脸?
宋安宁摆摆手,“今日这门,我是入定了,你们拦不住。”
“速去找管事的,派人通报你们的主子,就说迎客入门了,明白吗?”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一人去通风报信,另一人唤了丫鬟随宋安宁入内。
入仪门,从穿堂绕至游廊,宋安宁仿佛对府里的路甚是熟悉,很快便到了内院,穿过几层的月洞门,远远看到了目的地。
后院的假山旁,罗智翔心痒难耐地陪宋天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想到上次他从游廊堵她却被路过的二姑娘给破坏了,这次好不容易府里没人,就他和她,也不介意陪她玩一玩,反正这人近在迟尺,总也逃不掉。
宋天玫绕着假山躲避,心慌不已,“表少爷,你,你别过来了,否则,我要喊人了。”
“你喊给我听听,我爱听。”罗智翔从假山的缝隙里看她,越看越是心动。
他迫不及待地飞扑过去,眼见着就要抱上眼前的美人,却感觉凌空一道劲风,待他转头看去,只看到一只绣花鞋底,狠狠朝他脸庞踹了过去。
“啊,痛痛痛,我的手……啊啊啊啊,救命,我的脚……快来人啊……”
这场单方面惨绝人寰的暴打,以“咔嚓”一声,断了他的腿作为收尾。
宋安宁拍拍手,转身看向了多年未见的姐姐,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宁宁?”宋天玫呆立,浸满泪水的眼眸顿时笑了开来,不可置信道:“当真是你?可我收到你的信件,说你会迟一两日……”
猝不及防,被宋安宁飞身抱了一个满怀。
宋天玫收住了话,泪水滑过脸颊,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正在赏菊的大姑娘白婉宁正听孟管事回禀,越听脸色越难看。
“一群废物!她就那么大摇大摆从侧门入了,所以本姑娘安排在东西角门刁难她的人全部扑了空!”
“什么?表少爷被当成登徒子给打断了脚?你们都是死了不成?!废物!”
虽说白婉宁也瞧不上这个表少爷,一副油嘴滑舌、媚上欺下的奸佞样,可无奈他那张嘴能讨得大夫人欢心,还混了个小官当当,也不是毫无用处。
她长吁一口气,去寻了大夫人和姨娘言明情况,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府。
宋安宁好整以暇在正堂里品茶,坐等。
“宁宁,”宋天玫起身踱步,蹙起的柳眉越发易碎朦胧,担心道:“大夫人看中表少爷,定会对你不利,要不然,就说人是我打的。”
“谁会信?”宋安宁宽慰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自有我来处置,你别多说,就像小时候那样,好吗?”
宋天玫一愣,点了点头。
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哥哥说她是个没爹的野种,宋安宁抡起小拳头帮她报仇,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事后问起来,小安宁边哭边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宋天玫在旁瞪着眼睛,次数多了,便懂如何配合她演戏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府主子们回府了。
为首的是大夫人,她衣着素静,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不苟言笑,其后跟着二姨娘、梅三姨娘。
另有几名丫鬟簇拥着的是大姑娘白婉宁,其后跟着二姑娘白欣怡,两人皆是二姨娘所生,但却因大姑娘养在大夫人身边,而不同命。
有着嫡女身份的大姑娘从小跋扈嚣张,但欺负人的手段有限。
倒是二姑娘长得瘦弱,从小被这位姐姐压着,瞧着胆小憨厚,实则内心阴毒。上辈子,就是她陷害姐姐和罗智翔有染,恶意散播谣言,导致姐姐嫁人后,困于流言蜚语而自杀了。
有趣的是,大姑娘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遗落民间的公主,被皇帝封为明月公主。
为何此前一点迹象也没有?偏偏在她死的当晚,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她重生的契机是什么呢?宋安宁忍不住猜想,前世仿佛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需要她耐心地抽丝剥茧才能瞧出其中端倪。
“宋姑娘原是客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兴许是一场误会。”二姨娘掩面说着,含蓄之中自见锋芒。
大姑娘点头附和,环佩铃铛作响。
“适才去看了表哥,大夫说差一点就残了,好在没事,母亲就一个亲外甥,心里也不好受……宋妹妹,你为何说表哥是登徒子?为何出手这般重呢?”
大夫人沉寂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敲打了三姨娘一眼。
虽说这位宋姑娘和她没甚关系,但多年前她孤苦凄凉之时,是宋爹救了她,还为了止住流言闲话,给她名分,毫不计较。如今宋天玫即将出嫁,作为妹妹的前来道贺也是情理之中,谁道宋安宁这个小魔王刚到就惹了祸呢!
三姨娘身着银色窄袄并翡翠色撒花褶裙,走到宋天玫的面前,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梅姨,”宋安宁唤了一声,启唇而语,犹如花瓣落湖,掀动涟漪,“此事怪我。”
她朝大夫人规矩懂事地行了礼:“我初来乍到,不识得人,又是乡野出生,眼皮子浅,只看到有名男子在内院鬼鬼祟祟,又想起府里诸位都外出了,还当是偷溜进府的登徒子,情急之下才动了手。”
“竟不知那男子是表少爷……”
大姑娘插嘴道:“那你可以问啊,为何直接打人?”
“不是我先动手的。”宋安宁眨巴眨巴眼睛,一团晶莹,看起来无辜极了,连忙拉着姐姐的手:“是那位表少爷忽然朝我扑了过来,可把我吓坏了。”
宋天玫连忙附和,点头:“是,是这样……”
“大夫人,依我所见,这表少爷以后还是不要随意出入内院了,我一个外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白府的脸面丢不起。毕竟,表少爷可不是姓白的,这事传到老爷耳朵里也不好。”
“误会一场罢了。”大夫人浅浅地抬眸,看了宋安宁一眼,此人一张利嘴,可不简单。
恐怕再说下去,要指摘这白府上下没有规矩了!
“我遣人问过了,是翔哥儿掉了玉佩,又不小心被绊倒,才惹出这档子事,当是他活该,与宋姑娘无碍。”大夫人一番话,堂上众人的神色各异。
谁还不知道罗智翔的德行?恐怕是大夫人觉得他理亏,囫囵揭过了。
二姨娘连忙贴笑道:“正是,宋姑娘远来是客,理应好生款待。三姑娘和宋姑娘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不若就将人安排在扶风苑,离得近些。”
大夫人嗯了一声,诸如此类的事宜都交由二姨娘打理。
一行人便散了,宋安宁和宋天玫到三姨娘那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到了扶风苑,收拾好行李,便关起房门说私密话来。
另一边,二姨娘潜了嬷嬷去打探消息,大致猜出了事由。
“表少爷的胆子是真大,三姑娘已经定了亲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真做成了,三姑娘的亲事也要黄了。”
“黄了就黄了呗,她能嫁到丞相府去,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大姑娘倚在美人榻上,吃着丫鬟递过来的橘子。
二姨娘嗔了她一眼:“你不懂,你爹定的亲事都有说法。”
“娘亲替你着急呢,我给你看的几门亲事,都被你爹否了……他要用你们的亲事为他牵桥搭线,可,苦了我儿啊。”
大姑娘不以为意:“我是嫡女身份,亲事自然不能糊涂。”
“我却瞧着那宋安宁不是好对付的,你瞧她今天所为,比她那个没用的姐姐强多了。”
“是啊,她先是点出初来乍到的身份,又把话往表少爷身上说,暗指他没有规矩,若传出去,面子上难看的是白府,真被老爷知道了,恐怕要把表少爷扫地出门!”
一直默默听着的二姑娘忽然问道:“娘,前段时候爹说要约外祖喝茶,你传信回府了吗?”
“哦,倒是忙忘了。”
二姨娘仿佛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说起这事,你爹最近看中一块矿洞,想让外祖找府尹大人打点一二,但说起府尹的喜好,说是爱美人——”
“尤爱江南美人。”
那宋安宁不就是现成的、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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