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国师现

那阵风打着旋将那些魂灵碎片卷起,最终被那个大葫芦吸了进去。

待吸收干净,那傀儡仆童发出锵锵的笑声,笑声自他面上张大的口中发出,两颊的缝隙也沿着嘴角处张开,整张脸上下分离,甚是可怖。

法阵上的魂灵碎片被葫芦尽数吸收。收起葫芦后,法阵光亮渐弱,缚灵灯的结界入口也已关闭,灯中的妖魂见识到了法阵的威力,都选择按兵不动了。留在灯中也许还能活,穿过结界,法阵就会立即发动,顷刻间他们就会灰飞烟灭,只剩下尸体碎片四处飘荡。

“得跟着他出去,这里不太对劲。”

司徒灼的气音在穗岁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烘着她,穗岁没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随后点了点头,掏出几张符纸,手腕微动,注入些许灵力,将画好的符咒扔了出去。

段京辞和豹尾眼前飘着一张传音符,穗岁将司徒灼的提议附在其上,送给了他们。

时间紧急,豹尾接收到符纸,缓缓起身,收起利爪,用厚实的爪垫抓地,无声无息间蓄力化作一道绿芒向那仆童而去,附在了葫芦之上。

段京辞未动,穗岁掏出一张纷繁复杂的符纸,嘴中念念有词,随后捏在手中,符纸凭空自燃,化为一道火光。穗岁将那道火光点在司徒灼眉心,火光蔓延,一股灼热之气自司徒灼眉心向外扩散。

穗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金蛟像利爪下的缚灵灯又归于平静,穗岁掏出拘魂索,极快地将缚灵灯勾住。

司徒灼看着她浅浅一笑,眼中是十足的信任,他没有丝毫犹豫,无声的等待着那火光将自己吞没,化为一道晚霞般的火苗。穗岁将自己的灵力分出一缕系在那道火苗上,掏出阴差腰牌将其收入其中,也化为一道白光缠绕在那仆童身后的用来背葫芦的袋子上。

法阵外,傀儡仆童再次背起葫芦,立于金蛟像下俯身行礼,随即便恭敬退去,转身的一刹那,缚灵灯被拘魂索勾住一起带离了大殿。

门窗合上的一瞬间,段京辞揪着梅玉的脖子化为一道银芒跟在那仆童身后,离开了大殿。

随后大殿门窗其上的铜铃声再次响起,剧烈震颤几番后,又归于平静。

大殿外,是一片荒凉之地,杂草丛生,几株古树枝繁叶茂的立于殿外,绿荫遍地,树下黄草离离,随风摇曳。向后看去,方才那座大殿外,又密密麻麻的树根盘旋在门窗外,除了窗棂看起来像是被翻新过之外,均是一派荒凉破败之景。

这是一座十分古旧的庭院,门口掩映着的两座石狮子早已被青苔盖满,枯黄的草叶包裹着他们。

跟随着那仆童,脚下踏着杂草夹道的石砖铺就得道路前行,久无人烟至,石砖缝隙中滋生出缕缕青苔。

身后的大殿外盘缠着的藤蔓四处横生,连成一片,蔓延至夹道两旁。

此处的庭院深深,除了方才庭院后的大殿屋脊稍高之外,其余破旧的房屋均低于那座宫殿。

出了那座院子,高高的宫墙立于两旁,红砖黄佤,俨然正是皇宫深处。

方才那座宫殿十分偏远,并且门窗上的铜铃被人施了术法,若有活物出入,施法之人便会知晓他们的行踪。

等那座宫殿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穗岁和豹尾这才从那仆童身后的葫芦上下来。

段京辞和梅玉并未同他们一起,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的宫里,真龙之气已经十分微弱了,整片皇宫上方都弥漫着一股死气,颓败又危险。

豹尾落地幻化出人型,用灵力掩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以免穗岁见了又呕吐不止。

并且如今宫中的真龙之气式微,早已压制不住阴冷邪祟之物了,加之他们都知道,魏太后极为看重的那位国师便是当日从黑白无常手中逃脱的大妖。

宫里并不安全,甚至可以称得上危险至极了。

穗岁跟着那个傀儡仆童,七拐八绕的不知走了多久,这才在宫道上看见了一些来往的宫女太监。

只是此时正值申时末,太阳并未落山。冥界的规矩,月亮升起,红日落下,天色将暗,也就是打更人第一报时响起之时,才是阴差奉令出现在人间之时。

那傀儡被人施了法,在凡人眼中,它与旁人无异。

一路上,过路的宫女太监见了那仆童,都要停下行礼,尊称他一声善恭尊者。

还有一些年纪甚小的太监宫女在其后以仰慕之色私语。

“善恭尊者真是平易近人,对我们这些无名无姓的末等人也温和有礼…就是不知国师大人是不是也这样,我听闻国师大人前些日子替一个三等宫女挡了邪祟,那宫女疯了好久了,经国师大人一道符水喂下,便神志恢复,如同常人一般,可神奇了…”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国师大人为圣上炼丹,遍寻幼羊骨,满城百姓都人惊惶不安的呢?”

“嘘,此间事不可妄议,国师大人如今风头正盛,手眼通天,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此妖在宫中搅弄风云,借着为皇帝续命,为保国运之由,做了不少事。

穗岁于豹尾更加坚定,必须要摸清他的真实目的,再回禀地府,将其捉拿。

一路上,那傀儡但凡是见到有人向他行礼,都十分谦逊的点头回礼。

穗岁好奇在凡人眼中,这个傀儡是何面目。于是便在一位宫女向其行礼时,走到那宫女身后,往前一步与她的躯壳重叠,透过她的眼睛,穗岁看到了那具傀儡幻化而成的凡人之相。

他低眉顺眼,正如善恭其名,良善恭和,回礼时礼貌谦和,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意。

“好家伙,这是什么术法,竟能让一具傀儡外表举止与人无异?”

穗岁退出那位宫女的躯壳,惊叹的看着那具仿佛连哪只脚落地,又以何种角度落下都经过完美设计的傀儡。

“是禁术,天宫明令禁止,但妖魔本为一家,又受神族掣肘,多有不服,所以暗中修炼禁术者不在少数。”

豹尾这话让穗岁想起来那日初遇司徒灼时,那妖物便对他施以搜魂禁术。

几人走后,那位宫女浑身一颤,仿佛周身如坠冰窖一般。一旁的同行宫女关切询问道:“你怎么了?这清风暖阳的,打什么颤呀?”

“我也不知,只是方才感觉背后凉得很,先下…又无碍了,当真是奇怪…”

一路上穗岁和豹尾听了不少宫中事。

自从那位颇得魏太后圣心的国师取代天师府入主国天监之后,蓉城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平头百姓,凡是户籍记录在册之人,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中过日子。

此前国师有令,为太康皇帝祈福换命,寻求与皇帝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之人。控弦司出动了大量官员操办此事。寻遍整个蓉城户籍在册之人,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这些人自从被‘请入’宫中后,便在无音信。

百姓虽人心惶惶,但毕竟此时已有结论,大家都以为此事便就此了结了。无论那太康皇帝如何,他们只求祸不及己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那国师竟将手伸向了新生孩童,他称太康皇帝已有转机,但仍需服用丹药延绵寿数,以保国安。

而今他日夜研读古籍秘书,终于寻到了能为太康皇帝逆转乾坤的丹方。

那丹方由上百种极为名贵的药材组成,其中一味药名为紫河车,但奈何紫河车药性温和,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故国师称,他从一本极为古老的秘书中找到了药性更为猛烈,药效比之紫河车要强上百倍之物。

此物名为幼羊骨。取自新生婴儿之鲜活血肉。

将其与其他药材一同炼制成丹,便可使太康皇帝焕发新生。

新生婴儿的新鲜血肉,这国师摆明了是要草菅人命,更遑论是心生孩童。天师府的惠章天师犹在病种,听闻此事后,生生气的咳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偏偏魏太后对此没有丝毫异议,还说她作为太康皇帝之母,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愿朝廷失去顶梁支柱。太康皇帝子嗣单薄,如今只是身体抱恙,只要依照国师所言,假以时日皇帝必定安然无恙。此诏令一出,满朝文武官员群青哗然,蓉城百姓更是没了指望。如今悬刃在顶,刀柄何时降落,均在国师一人之口了。

他们跟着那傀儡穿过了大半个皇宫,来到了一处宫殿。唯恐遇到大妖,于是便隐匿了气息仍旧附在那具傀儡身后。

傀儡信步穿过层层宫廷,终于在溢出正殿当中停了下来。

殿内药香阵阵,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炼丹炉,甫一靠近,丹炉炙热的气息传来,让整座大殿闷热异常。

一道如粗盐砂粒打磨,风霜雨雪侵蚀过的嗓音响起。

那声音太过熟悉,俨然正是一开始搜寻具有金身气运,顺着忘川河逃出去的大妖。

傀儡将葫芦卸下,交由国师。国师对于傀儡早已习以为常,比起活物,死物更让人觉得自在。

他一边接过傀儡仆童递过来的巨大葫芦,一边漫不经心道: “临鸢那丫头还闹着不肯吃饭么?”

一旁的宫女低垂着脑袋,弯着身子恭敬道:“是,奴婢劝过娘娘,但娘娘将奴婢赶了出来。”

国师一身白衣,衣袖宽大,好似云一般散落在地上。雪白顺滑的浮尘被他随手别再腰间,自然垂下,跟着他的动作悠然摆动着。

只见他打开炼丹炉,将葫芦中的魂灵碎片倒入其中,丹炉中的蓝色火光一接触到那些碎片,便爆发出噼里啪啦之声,火光大盛,不过瞬间便将其吞噬。

“阜成降生之日在即,由不得她胡闹,她若是不吃,便按住她强灌下去,再加派些人手看着她,临盆在即,不能出岔子。”

“是。”

说罢,那宫女便退下了。

“我已将缚灵灯交于大人之手,东西大人既已验过,武判之魂被炼化也是早晚之事,还望大人遵守承诺,事成之日,莫要忘了允我之事。”

殿后的屏风处,鬼母走了出来。

国师并未看她,仍旧摆弄着炼丹炉中的东西。

“我怎么听闻,那人间城隍也进了你那缚灵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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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国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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