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那天,下起了暴雨。
夏天的雨就像一页纸,说翻就翻。
黎望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天就已经阴沉沉的,像是一个不开心的孩子,空气中也湿漉漉的,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淮建高中分两天考试。
刚考完语文,窗外就滴滴答答的下起了小雨点,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后来突然一下子就变大了,天空里还带着紫色的闪电,随即轰隆隆一声巨响。
这次考试没分班,只是把同桌之间的距离调开了一些。
陶愿看着外面的雨,喃喃道:“这么大的雨啊。”说罢又看了看黎望,那人看起来有点烦躁,正闷头睡觉。
“黎望,你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吗?”陶愿用手指点了点黎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着。
埋在胳膊下的脑袋缓缓抬起了头,深邃的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嗯,要回。”
“啊?这么大的雨,你不去食堂吃饭吗?”陶愿有些惊讶地说。
黎望醒了醒鼻子,他有点感冒了,“奶奶在家等我。”
上午考完,中午放学的时候,黎望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伞,他带了件牛仔外套,打算披在身上冲到公交车站去。
教学楼和校门口之间没有遮挡物,他淋着雨,只好迈步跑着。
刚跑到校门口,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被淋的有些难受,黎望把头发往后捋了捋,梳成了一个大背头,几缕头发随意地耷拉下来,看起来有几分狂野。
“黎望!你等等!”陶愿也是没带伞跑出来的。
黎望转过头,看见来人是谁之后,愣了愣,“你来干什么?”
陶愿跑到他面前,有些气喘,“你一放学就跑了,我还找你人呢,你别回去了,我们去食堂吧,和奶奶说一声行吗?”
雨下得很大,狂风把雨水刮到两人的脸上,刺骨地有点疼,黎望怔怔地看着那个人,他连个外套都没拿,一件校服全湿了,看来确实是着急,头发湿哒哒的,被他随便抓抓,反而更好看了。
“我没饭卡。”黎望刚转来几天,觉得反正自己是回家吃饭,就没有办饭卡。
陶愿:“没事我请你,就当上次去你家吃饭的回报了。”
黎望思索片刻,看着陶愿淋湿的衣服,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
“嗯。”
他从勉强还干燥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奶奶发了条语音,说今天雨下得太大了,自己不回去吃饭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两个人对视着站在一块又是一阵沉默。
“我走太急了,没带伞。”陶愿尴尬地挠了挠头。
黎望看了看自己的外套,“你…和我一起挤一挤吧。”
“也行。”
两个男生躲在一件外套下面。
“唉,走这边这边!”
“你踩到水坑了!溅到我了!”
“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陶愿的话真的很多。
到了食堂门口,一进去,空调凉快的风吹在两个湿漉漉的人身上,黎望鼻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那是夏天。
陶愿看着黎望,黎望看着陶愿,两人突然相视一笑。
少年的懵懵懂懂,末夏的蝉。
陶愿这才发现,黎望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极了夏日里的骄阳。
学校给的分量少,两个人一共拿了五道菜,糖醋排骨,小青菜,土豆丝,豆腐皮,还有一道小鸡腿。
陶愿挑了一个人少的位置,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
正吃着,高德辉正巧端着盘子路过,看见两人停下来,“诶,班长,你也在这?你不去教师食堂吃饭吗?”
淮建高中有两个食堂,一个教师食堂,一个学生食堂。
陶愿平常都跟陶习尘一起吃饭,今天倒是没有。
陶愿沉默了一会,在思考怎么回答。
“你俩怎么湿的这么厉害?”钱明昊等了一会没看见高德辉,也跑了过来,手上端着菜盘,直接就坐在了他俩旁边。
随后…高德辉,陈君泽,王和宇,钱明昊都跑来他们这里吃饭,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就这么被填的满满的。
陶愿开始和几人聊起来,有时候还会带上黎望。
“黎望,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王和宇问道。
“杭世。”黎望和陶愿共用的一个盘子,他从里面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出来,还挺好吃。
高德辉惊了,“杭世?那不是贵族学校吗?你家这么有钱?”
黎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陶愿见他不太高兴说起这个话题,就打断了话头,“不该问的别问。”
话题又跑开了。
陶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几人看向他。
钱明昊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班长你都湿透了,我外套给你。”
黎望站起身,“你吃好了没?”
陶愿不明所以,“吃好了。”
“那走吧。”
最后陶愿只是对钱明昊说了声谢谢,也没接过那件衣服。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又闷又热。
“校医室在哪里?”黎望问道。
陶愿醒了醒鼻子,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要感冒了,“啊?往左拐,你要干嘛?”
“买药。”
陶愿紧跟上前面人的步伐,“诶你不用给我买,我这很快就好了,我体质很好的。”
黎望停了下来,顿了顿,“我给自己买,你回去吧。”
陶愿哦了一声就往教学楼走,又碰上从食堂出来的那几个人,刚好和他们一起走。
等黎望回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桌上有件校服外套,同桌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也换了干的校服,估计是从陶习尘办公室拿的。
他轻笑了一声,把自己淋湿的外套脱了,换上了干燥的外套。
陶愿的衣服上充斥着独属于陶愿的香味,黎望醒了醒鼻子,把头埋进外套里面,暗自沉醉着这股香味。
下午的英语考完,每个人都在喊累,但不能不上自习,毕竟明天还有三门要考。
陶愿看着同桌桌边挂着的一袋子药,奇怪为什么没看见这人吃药。
讲台上是物理老师在给同学们答疑,不会注意到这边。
黎望桌子上飞来了一个小纸团,他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拨开纸团,看见了里面隽秀漂亮的字迹。
——不吃药么?
黎望提起笔,回了一句。
又给那人扔了回去。
陶愿打开一看。
——买完就吃了。
这下他放心了,又埋头写起了卷子。
黎望不喜欢动笔,就喜欢看,所以他买的教辅基本上都是教师版,有答案和解析。
下午放学,黎望走的时候把一个塑料袋扔陶愿桌上,教室里还有零星几个在自习的住校生,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陶愿还要等一会儿,等陶习尘下班,正坐在位置上写回家作业。
猝不及防一个袋子被扔过来,他抬眼看过去,那人刚好走到教室门口,转弯的时候两人对视。
陶愿打开袋子,里面有一盒感冒药,还有一张便利贴。
——买多了一盒,刚好你也感冒了。
陶愿笑了笑,把药和纸条都收进了桌子里。
第二天,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时停时下。
黎望的感冒好像更严重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休息的时间他全部用来趴着。
下午的时候,陶愿有些担心,凑过去问,“黎望,你不舒服吗?需要请假吗?”
黎望稍微抬了点头,半只眼睛露出来,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陶愿,“不要。”
陶愿还是放心不下,去办公室找他爸说明了情况,陶习尘亲自来教室看了黎望的情况。
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上了黎望的额头,很烫,看样子已经发烧了。
陶习尘:“黎望,你发烧了,我给你请个假回家吧?”
陶愿在一旁说:“爸,黎望自己回家的。”
黎望有些迷糊,一直没说话。
听到陶愿说了个回家,他摇了摇头,“我先考试,考完再说。”
还有一场考试,黎望不想缺席。
陶习尘也没办法,让他考。
考试之前,黎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烧,吃了几颗药,灌了几口冰水,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班里人都很佩服黎望的作风。
即使生命以痛吻我,我也要以考试回报生命。
一个小时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考完陶习尘就进了教室,说要送黎望回去,只剩一节自习课,数学老师进了班给同学们答疑。
陶习尘叫了陶愿,刚好他要送黎望回家,可以提前下班了,就干脆把儿子一起带回家。
两人坐在车后座,黎望不舒服的靠在车窗边上,陶愿跟他爸说了声往莲心街开就回头看着黎望。
陶愿摸了摸黎望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黎望一把抓住了陶愿的手,握在手心里没有松开。
他的意识逐渐不清醒起来,想握着冰凉的东西,陶愿的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陶愿没有挣开,任由他抓着。
他帮黎望提着书包,把黎望送回了家,奶奶一见孙子这副样子,就急忙问怎么了,陶愿解释了一下黎望是发烧了,这两天好好休息,明天不用去学校了。
他回到了车上,陶习尘问:“把黎望送回去了?”
陶愿点了点头,“明天他应该也来不了,看样子挺严重的。”
陶习尘也同意,“他爸爸管的挺严的,这几天老是来问我黎望在学校的情况,你多和黎望接触接触,让他多和同学们玩玩。”
“知道了。”
陶愿看向窗外,眼底透出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
晚上黎京广照常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情况,陶习尘把黎望在学校发烧的情况告诉了他。
黎京广晚上就给打来了电话,问黎望发烧了为什么还要考试,身体最重要之类的话。
他是给奶奶打的电话,因为黎望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黎望正难受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去思考黎京广怎么知道的他发烧,随便嗯了两声就挂了。
奶奶给他擦了擦脸,照顾黎望吃了药,黎望着看奶奶,奶奶摸了摸黎望的头,“小望啊,早点好起来。”
黎望看着笑的暖暖的奶奶,心里说不上来的想哭,眼泪打湿了眼眶,奶奶着急的给他擦去泪水,“小望啊,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奶奶在。”
奶奶把黎望哄睡着后就离开了。
凌晨十二点多,黎望醒了,他喉咙很干,想找水喝,忍着头疼起了床,去接了杯水,回来看了眼手机,发现陶愿在八点左右给他发了微信,他没看到。
愿:你好点了吗?
黎望勾了勾嘴角,给他回复。
遗忘:好多了。
过了一会,对面没回,这个点应该是睡了。
刚放下手机,手机叮咚一声,有人发来了消息。
愿:那就好,我替你请了假,你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遗忘:还没睡?
愿:没有,写题呢。
好吧,卷王的日常。
愿:准备睡了,你是醒了吗?
遗忘:嗯。
愿: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遗忘:晚安。
外面的月亮透过云层,暧昧的银光散落在地面上,黎望眯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那人是不是也在看,随后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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