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尘选完班干就走了,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带。
迈开步子的某瞬,她的指尖微微触碰到苏音桌面,停留时间比夜风亲吻星空还要短暂,最上层纸张掀起微波,这阵微波在苏音眼中不断放大。
苏音躁动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她用拿笔的手撑住额角,心绪乱了,短时间内是解不开眼前这道题了,明明这道题只是中等难度。
这种难以把握的感觉,仿佛一根精细尖锐的针刺穿她的心窝,想要拔出来却为时已晚,针在哪不知道,为什么会解不开这道题也不知道。
苏音明知是在浪费时间,只能被动地任其发生,她讨厌被外界影响情绪,也许透透气就能好了,她渴望新鲜空气,怀念肆无忌惮吹风的快意。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不然还是耐心等等吧。
可是当一个人非常想做某件事的时候,很难管住自己的心,人受限于规则,心是自由的。
最终苏音走出去了,她打开走廊窗户,吹了一遍又一遍夜风,她回去快速写完检讨结尾,拿着检讨再次走出教室,往东边一间办公室走去,心里那根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苏音走进政治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许倾尘,还有好几位老师,不过大家都各忙各的,没有闲心关注她,只有许倾尘抬了头。
苏音是在许倾尘的注视下走到她面前的。
许倾尘的唇色好艳,头发好长,表情好冷,手好性感。短短几秒,苏音眼里脑海里全都是许倾尘。
奇怪的是,苏音对许倾尘的了解并不多,她仅仅是知道她的名字,见过她的丈夫而已。
想起许倾尘的丈夫,苏音蓦地清醒了,许倾尘也从她眼里脑海里跑出去了,她恢复理智了。
苏音双手递出检讨,“老师,这是检讨,我写完了。”
“这么快?”许倾尘稍惊讶,接过检讨垂眼认真看,她随手推了推眼镜,举手投足间皆能透出斯文气质。
一个懂得欣赏女人的人,是不会不去关注许倾尘的。
因视觉享受获得的满足感是吹夜风无法比拟的,苏音并不是一个会被色相迷住的人,要怪就怪许倾尘美得太出尘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也正常,好在苏音是个懂得克制的人,那股乱糟糟的劲儿转眼就过去了,她又变得和平时没差了。
许久后,许倾尘开口说:“写得不错。”她将检讨翻回第一页,往桌子边上推,抬头看着苏音。
四目相接,两秒钟都不到,苏音别开视线,看向窗子里映着的许倾尘的倒影,许倾尘微微侧身而坐,坐姿极致优雅。
苏音有一丝窃喜,这一幕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她。
许倾尘并不知道苏音的心思,她问:“你在看什么?”
苏音弯了弯唇,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在看你。”
别的老师可能会顺着这话往下开玩笑,许倾尘不会,她眼中蔓延着凉意,无数块碎冰将她拼凑成一块完整的冰。
苏音知道自己越界了,想道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会跟任何人低头,她不仅嘴硬,这一身骨头都是硬的,她并不后悔那样讲,她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即使她很清楚,这并不是身为学生该对老师说的话,很没有分寸。
苏音紧抿唇,看似犹豫不决,实际上心里的固执丝毫没有打破,哪怕这种固执是错的。她死不悔改,她只剩这身硬骨头了。抿着的唇慢慢松开,她不纠结了,纠结是最浪费时间且不断自我内耗的没有意义的事。
她平静地站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接下来许倾尘用怎样冷漠的言语对待她,她都欣然接受。
她什么都想到了,万万没想到了解一个人不能用眼,得用心。
苏音根本就不了解许倾尘。
许倾尘放松地往椅背靠了靠,单手摘下眼镜,低头用指骨揉了揉眉心,她语气平缓道:“以后不要再这样讲话了,这样讲话不好。”
许倾尘是告诉苏音,不是教育苏音,她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苏音的长辈而咄咄逼人。
苏音愣了,先是为自己阴暗揣测许倾尘而惭愧,再忍不住偷看了她,最后佯装镇定道:“老师,我记住了。”
许倾尘缓缓点了头。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看天色应该快下雨了。
许倾尘抬起**与禁欲并存的脸,她没戴眼镜,双眼没有平时那么有神,倒是多出几分飘渺的迷离之态。
苏音不自觉扯住衣角,下意识地把校服拉链拉到顶,眼中闪过失落,她在期待傍晚的事情能再发生一遍,如果此刻校服是敞开的,许倾尘可能会走近她,为她拉好校服拉链,那一刻,许倾尘展现出的温柔和细腻,会让空气都暖上几分。
如果可以再感受一遍她的温柔该有多好,可惜羽毛轻蹭胸口的悸动,苏音应该再也不会感受一遍了。
许倾尘又不是她什么人,怎么可能再给她拉一次校服拉链,有幸拥有一次已经足够了。
苏音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头一次在人前服软了,“老师,我不该带手机来学校,也不该在你讲话的时候摆弄它,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许倾尘把玩手中的眼镜,把眼镜腿折开再折上,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个动作,她轻轻戴上眼镜的同时,清润嗓音响起,“你有认错态度就好。”说完她拉开抽屉取出手机,放在检讨上面,“手机你自己保管吧。”
“谢谢老师。”
许倾尘补充说:“不过你不许再偷偷玩了,如果再被我发现一次,我就不还你了。”尾音上挑,这般语调实在和她的冰山气质不匹配。
苏音想笑不能笑,实在憋不住了,她掩嘴笑了,许倾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道:“很好笑吗?”
苏音摇摇头,连说三遍不好笑,她拿起检讨和手机,将手机放到校服兜里,“老师,那我先走了。”
“嗯。”许倾尘说完又招手说:“你等等。”
“嗯?”
许倾尘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把折叠雨伞,递给苏音,“等会儿应该要下雨了,许清词没有带伞的习惯,你帮我把这伞送给她吧。”
苏音双手接过,顺便问了一嘴,“她在二班是吧?”
“是。”
“行,老师,我现在就去。”
许倾尘点点头,摆手示意苏音可以离开了,她翻开书应该是准备忙了,手一顿,她又轻声说:“辛苦了。”
苏音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不辛苦,顺手的事。”
最后瞄了一眼已经开始认真工作的许倾尘,她走出了办公室,窗外真的下雨了,雨水越来越猛烈地落下,看雨势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停了,苏音看着手里的伞,忽然想起一件事。
许倾尘只有一把伞,她把伞给了许清词,那她是不是要淋雨了。
课间,苏音拿着伞走去二班门口,打算拜托第一个出来的好心人把伞拿给许清词,谁知第一个出来的人正是许清词。
许清词有一张与许倾尘十分相像的脸,不过又少了点什么,大概是忧郁的气质和成熟的韵味。
苏音用拿伞的手拦住许清词,“许老师让我把伞给你。”
许清词退到墙根,接过伞抱臂而站,露出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表情,“我姐?”
苏音皱了皱眉,“嗯。”
许清词显然是还有话想说,苏音不想再跟她讲话了,瞥了她一眼就打算走了。
许清词却说:“你先别走。”
“还有事?”
许清词弯了弯唇,上下打量苏音一番后说:“你应该也抽烟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抽支烟?”
苏音耸耸肩,“我不会抽烟。”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再说了,学校不让抽烟,而且你姐知道了会生气吧?”
明明谁都没提许倾尘,苏音偏要往许倾尘身上扯。
“你可真是没劲啊。”许清词急着要走前又说:“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生气的,我就没见过谁能让她真的生气。”
“为什么?”
许清词不耐烦地丢出一句话就走了。
“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呗。”
苏音被这话呛到了,她倒是想问,敢吗!
·
晚自习结束了,雨不仅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苏音课桌里有备用伞,她不用担心会淋雨,倒是惦念起一个人。
苏音走在走廊里,一直在想许倾尘会不会淋雨,想到心烦意乱时,她转念一想,也许她早就回家了呢。
苏音用力甩了甩头,撑伞走出教学楼,雨水疯狂敲打伞面,她走在伞下,脸还是毫无防备地被雨水浇湿了。
这场雨太凶了。
苏音迈开大步,跟着心所向的方向走去,女生宿舍在西,她所走的方向是东。
苏音的步伐很乱很匆忙,裤腿都被泥水溅湿了,她站在雨里,踮脚往一楼最东边的办公室里张望。
白炽灯光下坐着一位美丽女人,她身披藏蓝色大衣,大衣包裹她纤薄的身体,她手里捏着一支口红,口红颜色是最张扬的红色,她拧开口红盖子,微微张开唇,一下又一下地涂着口红。
抿一下,张开唇;再抿一下,再张开唇。
柔软双唇间的缝隙,藏着女人的万种风情。
雨中的苏音,半边肩湿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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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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