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尘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原本是想来看看苏音有没有醒，如果没醒，她就再给她换一杯热水，谁知一不小心听见了她们的谈话，真让人心寒。
许倾尘没再多留，返回办公室的路上，她脑袋空空，懒得去想任何事。
她开始变得像座冰雕，万年难融的那种。
苏音对此一无所知，她正被虞枝缠着问东问西。
最后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虞枝又问一遍刚才已经问了好多遍的话，“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记住了。”
虞枝满意点头，视线扫过一次性纸杯，思虑片刻，她决定不再隐瞒事情真相，开口道：“你不喜欢许倾尘，她还给你端水送药，你说你是不是怪没良心的呀？”
“许老师给我送的？不是你吗？”
虞枝笑了笑，起身说：“我刚才临时有事，倾尘正好有空，所以药和水都是她送来的。”
苏音搓了搓手，她承认她后悔了，她说不喜欢许倾尘完全不是真心话，她只是在怄气，在逞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她及时补救说：“虞枝姐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呀。”
“嘴这么甜，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音酝酿后说：“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你可千万别告诉许老师啊。”
“怕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是假话。”
虞枝伸手戳了下苏音的额头，“让你说话不过脑。”她往教室门口走，走一半，她回头说：“你刚才都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苏音目送虞枝离开后，纠结不已，她想去找许倾尘说一番感谢的话，但一想到万一许倾尘又冷脸对她，那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烦躁地拍了拍头，为什么一天有八百个情绪，她要烦死了。
想来想去，她认为现在去属实太刻意了，课上还和人家较劲呢，现在吃完人家的药态度立马变了，是不是不太好，所以不能去。
苏音不断为自己找不去见许倾尘的借口，其实她最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怕自己又陷入那种情绪之中。
苏音从不否认自己是自私自利的人，这么多年养成这种性格倒也不能怪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她只有自己了，只能自己爱自己。
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
苏音在教室整整待了一下午，看时间已经五点十分了，她已经不发烧了，在屋里闷太久，她想出去走走了。
她将一次性纸杯扔了，简单整理下桌面，她微微有点强迫症，把几支笔朝一个方向摆好，又把课桌从里到外全都收拾了，完事之后，她突然不想出去了，她心里空落落地呆坐着。
直到有人敲门，苏音看向门口。
许清词倚在门边，“你天天待在教室里面，闷不闷啊？”
“还好。”
许清词催促道：“快出来吧，吃饭了。”
“我不太饿。”
“不饿也得吃。”许清词说着走进来把苏音拉出去，边走边说：“你如果真不想吃的话，那就陪我吃吧。”
苏音被拉着走了一路，快走到食堂时，她开口说：“你和许老师真是一点也不像。”
“哪里不像？”
“性格。”
“具体说一说。”
“许老师讲理，你不讲理。”
许清词倒是无法反驳什么，这就是事实，她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没错，我俩确实不像。”
“不过……”苏音顿了顿。
“你直说。”
苏音侧头看着许清词，认真说道：“不过你是你，许老师是许老师，你们各自有各自的闪光点，我倒也不该抓着一个点拿来比较。”
许清词抿唇笑了，苏音这话说得她心里特别舒坦。
她和许倾尘是姐妹，旁人最乐意做的事就是拿许倾尘和她比，目的就是拐弯抹角地贬低她一通。
苏音没有这么做，所以从现在起她已经把苏音当成朋友了。
她们进入食堂后排队打饭，队伍不长，排了能有两三分钟就打上饭了。
苏音胃口一般，只打了两个素菜。
许清词胃口好得很，打了两荤两素，看来真是饿极了。
她们找到一张空餐桌，面对面坐下。
苏音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对了，昨晚的事你班主任怎么说？”
“就那套话呗。”许清词挑起一筷子米饭，抬眼问：“你呢？我姐说你了吗？”
“没怎么说，她态度淡淡的。”
“她一直这样。”
苏音叹口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清词唇角微勾，“你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难道你怕我姐？”
苏音摇头，“也不是害怕吧。”
“狡辩。”
苏音又叹气，继续说：“你说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许清词思索一阵，“说不好。”
苏音边想边说：“你是外冷内热，许老师应该是外冷内……”
“内什么？”
苏音垂头，“我是真不知道。”
许清词似笑非笑，“不知道就对了，你想知道吗？”
苏音实话实说：“想。”
许清词又来一遍那句话，“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呗。”
苏音扶额笑了。
倘若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亲口问问许倾尘，那样神秘的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
为期七天的军训结束后，学校给高一年级安排了一次购物假，可以去校外活动半天。
苏音总算等到这天了，她需要配一副眼镜，但一直没好意思请假，因病不军训就算了，要是再请假，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购物假时间一到，大家纷纷像脱缰野马般跑出去，苏音慢吞吞地走在最后，走出教室才发现还有人和她一样慢。
许清词也刚从二班走出来。
苏音问道：“你自己吗？”
许清词点头，“嗯，我们一起吧。”
许清词走到苏音身边，许倾尘刚好从楼上走下来了，许清词看见许倾尘，拉着苏音就要走。
许倾尘叫住她，“许清词。”
许清词回头，“干嘛啊，姐，我和苏音还要出去呢。”
听见苏音的名字，许倾尘的眼神终于分出一点给苏音，她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视线没停留多久就收回去了。
苏音敏感地捕捉到那一眼，并从中找到了几种情绪，有不耐烦有反感，有厌恶吗？
应该没有吧。
苏音看出来了，许倾尘分明是讨厌她。
自从那天她生病过后，许倾尘对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连看都懒得看她，哪怕有时候不得不看，也是匆匆一眼就过去了。
她倒希望许倾尘能骂她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好，被冷落实在太难受了，有时她甚至失去理智地想，如果许倾尘愿意给她台阶下，哪怕摒弃她那点自尊，她也愿意。
无奈就算她一万个愿意，许倾尘也不愿意了。
苏音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许倾尘不喜欢她”这个事实。
这会儿，苏音看着许倾尘，心里已经有几分麻木了，她只能继续表演无所谓，她站得很直，从不低头，面上平静如水。
她给人一种感觉，她像许倾尘不喜欢她一样不喜欢许倾尘。
许倾尘就是这样感觉的。
许倾尘迟迟不讲话，许清词便说：“姐，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啊。”
许倾尘淡淡道：“注意安全。”
许清词看着许倾尘走远，诧异道：“今天可真稀奇啊，我姐竟然不唠叨我了。”
苏音魂不守舍道：“是吗？”
许清词拉着她往前走，吐槽说：“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敷衍我。”
风一吹，苏音清醒了不少，她轻笑，“我可没敷衍你。”
她们走出学校，许清词说：“你前几天不是说要配眼镜吗，我陪你去吧。”
“好啊，但是这块我不熟，你知道哪家眼镜店还不错吗？”
“当然知道。”许清词边走边说：“跟我来吧，我姐的眼镜就是在那家眼镜店配的，我感觉还不错。”
苏音神色微动，“好。”
她们来到眼镜店，店员热心介绍，苏音沿着柜台缓慢行走，她有目标地在寻找。
她在找银丝眼镜，但是这里似乎没有。
她几乎就要失落了，终于，她在一处角落看见和那副银丝眼镜相似的金丝眼镜，她对店员说：“你好，可以把那副金丝眼镜给我看看吗？”
店员将眼镜递到苏音手里，“顾客，您可以试戴一下，看看喜不喜欢，咱们店里现在正在搞活动，这副眼镜也是活动价，可以给您打折。”
“打完折是多少钱？”
“1680。”
苏音犹豫了，她还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即使这是必需品。
但是她真的很喜欢这副眼镜，如果不买，回去一定会后悔。
苏音边琢磨边戴上眼镜，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副除了颜色，款式几乎和许倾尘一模一样的眼镜，毫不犹豫道：“就这个吧。”
配完眼镜，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苏音直接戴着眼镜出来了，斯斯文文，看上去像个书生。
许清词多看了她好几眼，然后说：“你戴眼镜真好看。”
苏音下意识道：“没有许老师好看。”
话落，她脚步一停，灵魂自作主张地飘出身体，随风绕到另一个人跟前，卖力地讨好她取悦她。
苏音的身体选择尊重灵魂的决定，她对着人群中的许倾尘露出明媚的笑脸。
风吹了又吹。
苏音站在人头攒动的热闹之外，一声不吭地摘下眼镜，落寞地笑了，她宁愿什么都看不清楚。
几秒钟前，她从许倾尘眼里，看见厌恶的情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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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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