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第十九回

乔温靖道:“是小满儿时我给她的。我会一些,但棋艺不好,你若想玩,我陪你便是。”

能得她应承,蔺徽言喜出望外,当下只道:“我也只会一些,打发打发时间罢了。祖父说我在棋盘上一塌糊涂,但他和季爷爷二人对弈,我瞧着比我也没好上几分。”

“季爷爷?”乔温靖随着她的话往下说,算着时辰,起身喝了一盏茶,准备为她行针。

蔺徽言道:“大哥的祖父,和我的祖父交好,说是喜欢剑炉上的山泉,闲下来总会上山喝茶。”

“原是如此。”乔温靖点了点头,俯身近前,道:“有几处会难忍,忍不住便说与我。”

“乔山主,我能忍住。”蔺徽言唯恐她不便,然一句话出口,却见面前的人嗔道:“你唤我什么?”

蔺徽言自知失言,忙道:“温靖,我能忍住。”

“也是没办法的事,若实在忍不下,咱们停一会儿,也不打紧。”乔温靖说着话,已然开始捻动针尾。

蔺徽言只觉着酸酸麻麻,心知乔温靖手下留情,便不吭声,死咬着牙,扛了过去。

乔温靖看在眼里,心知劝阻无效,只凝神行针,盼着能稍减她的痛苦。一轮结束,乔温靖额间略染薄汗,却先去拿了毛巾,为蔺徽言擦拭。

“我没事,你去歇一歇。”蔺徽言拽着乔温靖衣摆,说出来的话既软且绵,乔温靖只笑道:“无妨,你闭上眼歇一会儿,便起针了。”

蔺徽言消耗是大,依言闭目养神。她听着乔温靖起身,脚步声渐远,应是出了卧室。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在她床前坐下。等了许久,乔温靖不曾作声,蔺徽言睁了条眼缝,见乔温靖双手叠在腿上,一双眼里放空,略有愁容。

蔺徽言不知何事让她为难,正想着如何开口为她排解,却见乔温靖低头,连忙合上眼,不敢多动。

“已可起针,你好些么?”乔温靖坐近些许,手挨在蔺徽言肩头,话里听不出异样。

蔺徽言道:“好许多,没事的。”

乔温靖见她睁开眼,只点了点头,将银针一根根起出。蔺徽言侧脸的那血痂,自是被悄然拭去,半分痕迹也不曾留下。

时日尚早,蔺徽言只躺了片刻,便坐起身来。乔温靖知她心思,将茶壶自泥炉上提起,道:“你且在此等我片刻,可好?”

蔺徽言颔首,道:“我来收拾,你拿棋桌。”

乔温靖见她行动上已无羸弱模样,便宽了心,起身去那边屋子抱着棋案过来。

二人分坐两端,蔺徽言为她斟茶,想了想也给自己茶盏里蓄了半盏,道:“总见你饮茶,我只喝半盏,你可允?”

乔温靖道:“这茶过于浓郁了,今日便罢,只可半盏。你若馋了,明日我带些旁的淡茶与你。”

“可有寿安茶?”蔺徽言眸子一亮。

乔温靖打趣道:“寿安茶没有,六安茶却有新的。”

她小字六安,幼弟小字豫阳,皆从茶名,又寄托了父母美好的祝愿。蔺徽言红了脸,先落黑子,道:“那我明日便喝六安茶。”

乔温靖住了口,凝神于棋局上。她落子偏慢,每一步看似斟酌时久,实则是个新手。反观蔺徽言,几乎是白子落下,她便跟住。

半盏茶抿着抿着,很快便尽了。蔺徽言口齿生津,只在乔温靖眼皮子底下又斟了小半盏,见她眼底了然,却不戳破,也知分寸,再不多倒。

棋局过半,蔺徽言在小局里吃子吃得痛快,脸上也挂着喜色。她觉着自己胜券在握,无意间抬眼,却见乔温靖眉目间宠辱不惊、怡然宽怀的样子,显是沉迷于对弈的欢喜,而不在输与赢、胜同负之间。

她便是这么个脾性,旁的万物,纷杂也好,喧闹也罢,与她只是过眼云烟,不萦心头。她穷极一生,只在攀登医道一途。

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蔺徽言手执黑子,看着她眉头舒展,饮下一口茶,落下白子,又恍然——乔温靖是这样的人,是这世间的幸事。而她能有幸与她相遇相知,又何必苦求旁的?

“六安,怎不落子?难道你要认输?”乔温靖久等无果,抬眼瞥了她一眼,难免打趣。

“才不会认输。”蔺徽言回过神,飞快落子,却叹道:“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这黑子白子,被你我捏在指间,身不由己。然你我便不是棋子么?”

乔温靖惊讶道:“不过下盘棋,却教你通了老庄的神么?你既知前话,怎就忘了,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各人皆有缘法,天定亦或自取,却同旁人何干?”

蔺徽言怔怔望着她,听她道:“你我若不肯做棋子,总有办法,不必杞人忧天。”

一句话,只叫蔺徽言醍醐灌顶一般,赤着脚站了起来。她低着头看棋盘,却见乔温靖龙气已成,而她在一角的得失,又能怎么比?

“不错。”蔺徽言似有所悟,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若我不肯做那棋子,总有法子,何必执着眼前?”

“六安,且坐下,莫冻着脚。”乔温靖跟着起来,将人按回榻上,摇头道:“你是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蔺徽言只拿起乔温靖道茶盏,将内里的残茶吞下,这一口凉沁入心,她才笑道:“祖父视我甚重,不惜越过父亲一辈,广发剑函,拼着剑炉内人心不定,也要立我。我不忍叫他失望,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硬着头皮在做。”

“今日得温靖良言,待回剑炉,我便与祖父说清楚。”蔺徽言目光灼灼,望着乔温靖道:“偌大的剑炉,伯父、姑姑他们是真心想要,祖父应从他们里寻到少门主。我此生所求,便在铸剑机关一道。”

“你想妥了?”乔温靖也不回避,与她对视,问道:“自此此心不改?”

蔺徽言正色道:“我不是少门主的料,祖父不该因旁的事,执念于此。过往是我怯懦逃避,不曾与祖父心贴心说清楚。今我既然于棋局中,得证大道,如何能视而不见,再逃下去?”

“温靖,多谢你。”蔺徽言躬身执礼,眼底一片释然,道:“待我回山,与祖父禀明,便继续寻找剑炉丢失的剑。自此天高海阔、山高水长,于我都不会是束缚了。”

乔温靖等她起身,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当中。蔺徽言低眼看去,只见黑白均势,竟成了和局。

“六安,乔某在此愿你一生顺遂,不再蒙尘。”乔温靖忍了眼中酸涩,一句话方住,却听院外传来脚步声——二人同时回头,听见宋芙儿的声音,才知道时日不早。

厅上宋芙儿摆着碟子碗筷,口中道:“山主,蔺姑娘,晚饭好了。”

房中二人互望一眼,同时微笑。乔温靖搭着蔺徽言道手,道:“这便来了。”

及至出来,饭菜已上,乔温靖边就坐,边问道:“芙儿,可有飞惠消息?”

宋芙儿摇摇头,道:“这几日没有鸽子回来,许是耽搁了?”

“或许罢,明日若无消息,便叫培风下山一趟。”乔温靖先夹了一筷子梅香肉给蔺徽言,道:“这却是芙儿的拿手菜,你今日好一些,她特意做来的。”

蔺徽言道了谢,尝了一口,肉质软烂多汁,梅香隽永,的确可口非常。她赞道:“宋姑娘凭这一道菜,都可以在嘉州开一家酒楼了。”

“蔺姑娘莫取笑了,不过是下饭菜罢了。”宋芙儿捂着唇笑,又道:“山主,你们多吃点,我先去药炉瞧着。”

“去吧,等会儿我带去厨房。”乔温靖目送她走远,才道:“多吃点无妨,用的嫩肉,不怕克化不了。”

蔺徽言喜不自禁,觑着乔温靖的笑意,难免多吃了几口。一顿饭毕,乔温靖拾掇好碗筷,提起食盒,道:“药炉那边有些事,我也得去看看。夜里凉,还是少出门罢。”

蔺徽言忙道:“我不出门,在这里送你走,可好?”

乔温靖道:“好。”语罢,她笑了笑,抬脚慢慢走出厅上,回首又道:“早些安歇,明日午后,我来看你。”

蔺徽言本跟在她身后,因着即将分别,心底有些不快。这话入耳,她顿时眉眼含笑,狠狠点了点头,道:“我在屋里走一走,便拾掇睡觉。”

乔温靖放了心,带上门,屋内的光透着蔺徽言的剪影,她看在眼里,竟生出股推门的冲动。这等感觉古怪,乔温靖原本的笑意渐散,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涩,足下转身,如常离开。

她去厨房放下食盒,就着缸中凉水,将脸冰凉凉久,才起身前往药炉。

程培风拿着一只芭蕉扇,给自己送着凉风。一旁的宋芙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也只是默默听着,极少回嘴。

一旁的案上搁着两只空碗,二人显然是才填了肚子。

乔温靖道:“近来是着急,但你二人也不能一直凑合着。”

宋芙儿起身去倒了碗茶,递给乔温靖,笑道:“山主放心,只是不想洗那么多碗。这法子还是蔺姑娘教的,把各色菜式铺在饭上,浇一勺卤肉的汤汁。培风和我又不喜欢汤羹,是以我提着食盒,装了两只大碗过来的。”

程培风道:“今日的梅香肉很好吃,芙儿没乱来。”

乔温靖知他从不虚言,便道:“你二人年轻,便是不喜,适量喝一些,对自己也是好的。”

“明日起我定带着。”宋芙儿接过她递回的茶盏,道:“山主你瞧,咱这一炉丸药,应是快成了。”

乔温靖拿起长镊,自窗口中伸入,刮了一层丸药,凑在鼻尖嗅了嗅。宋、程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怕听得个不妥的消息。

“明日起炉便好。”乔温靖确认完药性,想了想,道:“午时应该便好,培风你今夜回去歇着,明日过来开了这一炉。午后若无飞惠消息,你带着丸药下山去。”

程培风道:“山主,我在此看候便好。”

“这时候火候十分要紧……”乔温靖犹豫片刻,道:“既如此,你们俩随我一起便是。”

果然二人面露欢喜,躬身道:“是。”

慢慢走回剧情的。至于所谓妖剑,血满云天是谁

显而易见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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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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