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第三十六回

佳人走远,蔺徽言凝神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她自会猜测,猜让乔温靖夺路而逃是何缘故。然猜来想去,无外乎系在了乔温靖的女儿身上。

顾小满只比自己早生出来两月,却遭遇生死之劫。乔温靖不肯诉说,看来是仇家了得。可这世上能叫扶余山也退避三舍的,似乎也没几个。

蔺徽言边拉衣带,边看向窗外——桂花香气愈浓,中秋将至,随后她也要踏上归途了。

应付了宋芙儿,晚饭也吃得食不知味,等人去夜沉沉,蔺徽言披着外衣,来到院中。漫天繁星月将满,银河若隐若现的,想是鹊桥散未久,不知那牛郎织女可还对望迢迢?

一早起来,蔺徽言穿好衣裳,正在洗漱,宋芙儿已然来了。等她来到厅上,宋芙儿快人快语,道:“蔺姑娘,山主方才过来,要我带话与你——每日午时四刻,她会过来与你上药推拿。旁的时间,姑娘自便即可,只一句话,切莫要太过操劳。”

蔺徽言心下一急,料得乔温靖是因着昨日的事,却知晓此间缘故,不能与宋芙儿多言,只好问道:“山主是有什么着急事么?”

“我做婢子的,除非山主说了,我也着实不知。”宋芙儿递上筷子,笑道:“姑娘若是挂念,等山主来了,问问不就得了。”

蔺徽言不再多话,道了谢后,又见菜肴精致,强打着精神咽下许多,等宋芙儿拾掇了离开,才皱紧了眉。

昨夜里打定主意不去多想,蔺徽言掐眉苦笑半晌,等来的却是程培风。她知晓是为何事,只换了双轻便的鞋,从书笈里挑了几样趁手的把式,让程培风帮忙拿着,心中回忆片刻,按着地图,先往庄外走去。

途中她细看了夜间脱模的几样零件,等到了地方,与程培风道:“程兄,失蜡法虽论精细,世上再无其二,但细微之处,仍需靠人去雕琢细节。只有处处用心,方能严丝合缝确保无虞。”

程培风默默记在心里,看她修理的动作,不时问几句,皆在要点。等轮到他下坑,蔺徽言只亲手示范了两次,余下的便盯着程培风来。

头几回果然有疏漏,蔺徽言耐着性子慢慢提点,等这一处换至最后一个,已是顺利,只是程培风不熟悉此道,做来慢一些罢了。

这时候蔺徽言方明白,为何乔温靖会说他是最踏实的一个。蔺徽言见他脸颊透着红,便道:“程兄,另一处不远,你若信得过我,便依我的话办。”

程培风道:“程某自是信得过蔺姑娘,请说。”

“你只管去做,莫要放不开。”蔺徽言道:“机关之术,看似千变万化,实则不离其宗。扶余山这大阵,无论放在何时,我敢说是绝无仅有的。但你既知晓这最基本的一处,其余的皆从此生出无数个变化而已。今后随机应变,更换多了,自会熟练,你着实不必紧张至此。”

程培风长叹口气,胡乱点着头,道:“我听蔺姑娘的便是。”

这第二处果然有旁的缘故,拆下来不难,装上去却怎么都不对。蔺徽言趴在坑边,借着一点烛火,出声指点,又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应对。

及至这一处完成,已然过了午时。程培风摸着鬓角的汗水,略微拉起衣袖,摇头道:“我还以为能换三处,到底自大了。蔺姑娘,你快回吧,我来拾掇便是。”

蔺徽言的腮边也红了,心下虽急,却道:“这如何使得?”

“山主既是安排了午时四刻,自有她的道理。”程培风收拾着散落在地面的把式零件,笑道:“蔺姑娘待山主素来尊重,还是回去梳洗一番的好。再者说,我也盼着姑娘早日痊愈如初的。”

恰是一缕清风吹过,蔺徽言站起身来,看向山庄,道:“程兄提醒的在理,是我贪功了。那咱们申时在药炉碰面,如何?”

“再好不过。”程培风自腰间摘下水囊解渴,目送她走远了,等身上汗意散了些许,边收拾残局边默默感慨,这机关之术,比起学医,可真是个体力活呐。

方才进屋未久,乔温靖就到了。

蔺徽言自与她说起修补机关一事,她只是笑笑,道:“急不来的事,何须焦急?”

乔温靖分明心中有事,蔺徽言屡次开口,都被她寻了个由头躲开了。诊疗既毕,乔温靖只叮嘱她莫要劳累,收拾了药箱便走。

由是如此,蔺徽言每日带着程培风修补机关,午间和她在住处相聚,身上伤势渐好,体力也恢复许多。然每每瞧见乔温靖眼底的血丝,她苦苦按捺,只盼着她早日抒怀。

这一夜无梦,醒来时候天光未显,蔺徽言探手拉开床帐,竟觉着一阵凉意。她凝目看去,才后知后觉——细雨纷纷的,已然不晚。

披上件衣裳下了地,蔺徽言推窗伸手,掌心冰凉的雨滴,叫人惹出无尽的愁绪。

乔温靖就是这时候执伞而来的。

一身琉璃白的长裙,手中提着食盒,素净的鞋面上有雨水的痕。靠近窗边了,水面映衬着的,是她的倒影,像一幅墨画美人,影影幢幢的,朦胧晃人眼,看不分明。

油伞被乔温靖放在窗下,她随手拈了一指雨水,点在蔺徽言的额头,含笑道:“呆头鹅醒醒,且去洗漱。”

魂魄归位,蔺徽言站直了身。她抬起手用手背去碰那滴雨,忍不住地笑,微微颔首,依言回身去洗漱更衣。再到厅上,早饭已摆好,乔温靖也落了坐,一如往常。

既不擅长,这早饭自然是乔温靖顺手带来的。宋芙儿大有长进,乔温靖的胃口也壮了些许。几道送饭的小菜精致又可口,蔺徽言安静吃着,不肯多话。

“你好了许多,若想做些菜肴,也无不可。”乔温靖咽下最后一口,擦了唇边,温和道了一句,又叮嘱道:“量力而行,不可劳累。”

此话于蔺徽言来说,不吝仙乐,她禁不住喜上眉梢,道:“当真?”

眼见乔温靖点了头,她忙道:“那我今晚……”

“可以。”乔温靖看着她的眉眼,一肚子的话,也只吐露出一句:“过几日便是中秋,白日我不在,夜里才回来,可陪你小聚。中秋之后,你同我去一趟后山?”

“好。”蔺徽言心中一喜,正想着该做些什么菜,小聚应了,后山之约也记在心底。这些日子里,乔温靖有些心事,或许届时她能想通,那么说与不说,只要她不再重锁眉心,蔺徽言想着不知道也就不知道罢了。

余下的也没了滋味,蔺徽言三两口吃完了,把碗碟收拢,道:“你今日打算做些什么?和从前一样么?”

“嗯,午后我再来。”乔温靖叮嘱了句,起身拿着食盒,叮嘱她晨起不要累着,才安心离开。

女儿小满,安葬在后山的师兄夫君,和乔温靖不咸不淡的态度,都让蔺徽言近来满心怅惘。若说前些日子不过她大着胆子的一些觊觎,是知不可得的贪恋,近来她已然想透。

她待乔温靖,自是一眼而付终身。这些日子的相处,乔温靖行事端方,待人平和,她日日相见,便连她眼角一丝细纹,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以那一丝还忐忑的情,早将她缠缠绕绕,绑得挣脱不得。

既想通此节,蔺徽言眉心紧了紧,余光落在镜子里的自己,暗暗想着,定要管住了自己,莫要叫自己的一腔私情,害了乔温靖。

午后乔温靖按时过来,诊疗之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同蔺徽言说道几句,才告辞离开。

身上似还残留着涂抹药膏时的清凉,然酸痛也是真。蔺徽言缓过一二,才起身披上斗篷,往厨房去了。

宋芙儿正在吊着汤,回头看到是她,诧异道:“蔺姑娘,你怎么来了?”

“山主今日说,只要不劳累,我可以做些什么了。”蔺徽言嗅了嗅,道:“山鸡、筒骨、还有鱼胶?”

“不错!是按蔺姑娘之前写的菜谱,捣鼓汤头呢。只是这才半个月,应比不过蔺姑娘家中的老汤。”宋芙儿让出位置,舀了一小口给她,笑道:“你尝尝可需调整?”

吹凉了些,蔺徽言尝入舌下,闭着眼想了想,道:“再加些胡椒粒,用纱布包着,半个时辰后取出弃用。”

宋芙儿按她所言包了一小把胡椒放入,又道:“姑娘人都来了,是打算做些什么?”

“秋来闷燥,打算炒两道清淡菜肴,煮一锅菌子白粥。”蔺徽言打量着厨房中的材料,侧身问道:“乔山主可有忌口?对什么口味有偏爱?”

“山主是不擅长烹饪也不讲究吃食的。有一年咱们几个都下了山,留她一人在山上。等培风回来,去厨房一看,山主倒是没饿着自己,不过就是弄了好大一筐番薯,每日研药的时候,随手丢入灶内烤熟了,这般果腹,熬了好些天,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说起往事,宋芙儿固然笑起来,蔺徽言听着却万分心疼。

“若非挑剔,山主惯常清淡,唯独喜鲜。”宋芙儿说者无心,蔺徽言却听者有意,牢牢记在心里了,又道:“将是中秋,我来包些月饼,定让大伙喜欢!”

“我倒是会,但每次做得都腻味,吃不了两口。每岁中秋,山主都会去后山待着,回来也很晚了。她和蔺姑娘能多聊些,届时我来给你打下手,晚上山主回来了,说不得能笑一笑呢。”宋芙儿提了这一嘴,蔺徽言自然想到了和乔温靖的后山之约。固然有机会从宋芙儿口中探得一二,她却不肯。当下蔺徽言只捡着材料,撩起袖口洗了手,专心于烹饪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恳请捉虫。

缓缓更,勿催勿念。

有情人终成眷属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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