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

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土锅里炖煮的牛杂,墩墩墩冒着热气,一把青蒜撒下,更激发了人的食欲。

一家人围坐一起,蔺徽虔终于能插进嘴了,眼神晶亮,望着姐姐,道:“姐姐,你比之前黑了。”

蔺徽言眉头一皱,装着凶道:“瞎说什么,分明是你自己的眼神愈发不好了!”

蔺徽虔不信,特地看了又看,又露出自己的小胳膊去比划,摇头道:“姐姐就是黑了嘛。”

“那你也不许说!”蔺徽言馋着牛杂,先夹了一块,汤汁浸入米饭,酱香浓郁,米饭也变得晶莹油润。她扒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

“你再不吃,过会子就没得吃了。”蔺斯原也吓唬了小儿子,他果然不再纠缠黑与白的事,专心吃起饭来。蔺斯原这才帮着给家人们分别添菜,温厚道:“吃慢些。”

风巧昀夜里素来少食,今晚却破天荒,碗里份量足。自打她知道蔺徽言伤重送去扶余山医治的消息,就没有一夜能睡安稳。母女重逢,虽不至抱头痛哭,然心里的酸楚、喜悦,却不能言表。

蔺徽言的胃口大开,也牢记着乔温靖的叮嘱,食而有度。哪怕肚子里还在叫嚣,八分饱之际,仍搁下了竹筷,满足道:“娘,我没白馋了一路。”

“你自己就会,不知道做?”风巧昀试了试汤盅,笑呵呵道:“便是一口,补补身子。”

蔺徽言欣然接过,是用火腿、猪骨、老母鸡吊的汤头,玉一般的春笋,切成滚刀块,咬下去脆而多汁,鲜嫩如里,是提前焯水去了土腥味。

餐后,母女俩一起收拾着厨房,自是说了不知多少的体己话。得知俞小樱的药方已然凑齐,将要病愈,她也喜上眉梢,道:“这便好,否则不知季宸那孩子,会不会做傻事。”

“大哥任侠豪气,怎能挨那般的结局?放心吧,有乔山主帮忙,我那未来的嫂嫂定是平安健康呢。”蔺徽言的话语间,藏了无数对乔温靖的思念,在风巧昀耳中,便是这位乔山主分外照顾自己的闺女,更对她感激不已。

“按我本意,就要带了豫阳一起去接你。但你爹爹考虑得也不错,扶余山本是世外之山,可江湖里谁不觊觎他们的医术?难免树大招风。这个时候去了,若给乔山主惹了事,咱们怎么对得起她救治你的恩情?待过上几年,咱们全家自然是要去拜访的。也好用这几年,准备些用心的物事,才能算得上是敬礼。”风巧昀接过盘子,用干净的白布擦拭着,又问道:“你和乔山主没少接触,她可有喜欢的东西?咱们再怎么也得投其所好嘛。”

蔺徽言下意识地点头,末了忙道:“娘,我会操心的。乔山主风光霁月一般的人物,是看不上那些俗物。”

“也是。”风巧昀没看出女儿神色的紧张,又问了些旁的,直到收拾完厨房。

夜里还要见蔺剑寒,风巧昀知晓公公要来,怕他们夜里饿着,熬了些白粥温着,叮嘱蔺徽言莫要忘了。她自己带着蔺徽虔回了后院,不愿听剑炉的是是非非。

父女俩就在厅上分坐了,因着乔温靖喜茶,蔺徽言也捧了只茶碗,入口之后却十分苦涩。这涩叫她心里有着奇异的灼烧,是以一直小口抿着,不肯放手。

蔺徽言说起从罗威处得到的册页,内里的线索,和为人所帮寻到白骨、元熎剑的经过。

从剑炉离开之际,蔺徽言隐隐约约觉着血漫云天是个女子,只是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虽然身边只有季宸,她也藏在了心里。如今知晓了其中的关联,这番话却不能再说了。

“其实这血漫云天,杀人虽是狠辣,但也是被逼急了。”蔺斯原低声道:“我若是被人穷追不舍的,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他武功高绝。只是后面的事,是是非非的,便再也说不清了。”

年少时下山游历江湖,蔺斯原并不是如今的性情。这话里的意思,何尝不是他如今甘心退让的缘故?从前他不肯多言,如今说出口,也是给蔺徽言一个提醒。

既然她找回了元熎剑,这少门主之位看似坐稳了,然人心如此,才是祸起的开端。

蔺徽言沉默下来,半晌后低语:“女儿一心只在铸造机关之法,其实并不愿意去坐这个位置。只是爷爷殷殷切切的,我不肯辜负了。”

亲情夹杂了名利,她肯退让,可那些人一旦抓住她的把柄,可会留条命呢?她一个人也就罢了,爹娘与世无争,豫阳尚且年幼,又会是什么下场?

知晓了血漫云天的过往,蔺徽言愈发觉着人性不可量。她的眼底失了神采,显得疲惫。

蔺斯原不知在想什么,也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将至子时,蔺剑寒姗姗来迟。老而弥坚的剑炉门主,装束与白间无异。他身边跟着的是极少露面的次子蔺斯厚,粗布包被他随意拿着,以掩人耳目。

几人就在厅上落了座,只把门窗洞开,以免院外藏人。

“想来六安已经告诉你了,我信得过她,这柄剑,也确认无疑。”蔺剑寒张了口,花白的胡须抖擞,又道:“六安,你再说一遍,叫你二伯也晓得。”

蔺徽言挺直腰背,低声又说了一遍,多了些细节,但和白日里告诉蔺剑寒的并无差别。

蔺斯厚和蔺斯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人更敦实粗壮些,他沉声道:“既然如此,爹爹便可当机立断了。”

“明日我便去请经南楼的人上山,届时爹爹只需一口咬定,六安已将前后事宜尽数禀报,这柄剑是元熎剑,血漫云天确实已然埋骨。再问何处的,便是雍州往嘉州的路上。左右你这一程是自己回来的,大可说的模棱两可,只一道妃子峡便难以攀缘,且叫他们寻找不到。”蔺斯厚顿了顿,又道:“旁的不必说了。只当老爷子是晓得的,其中也没什么肮脏事。只是六安发了毒誓,答应了那位高人。江湖中人信义为先,若还要揪着此事不放,老爷子便请家规罢!”

剑炉家规极重,蔺徽言忙道:“二伯,这却……”

“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若是一次压不住,今后是永无宁日。”蔺斯厚摇头阻拦了,又转身道:“爹,你可得狠狠心了。这些年,他们愈发不像话了。”

几日之后,季东阳带着季诚毅上得大青山。老弟兄相见,自然是为了蔺徽言的事情。

季诚毅板着脸,对蔺徽言道:“药带回来后,俞姑娘的病也算好了,如今正在调养,季宸脱不开身。”

他素来是这么个秉性,少年老成又寡言少语,一气说了这么多,蔺徽言也觉得他为难,低头憋着笑,执礼道:“烦劳季大哥,多谢!”

“今次是你命大,季宸和乔山主相识,又在扶余山中,否则你安有命在?少门主,江湖艰险,季宸任性,你不要学他。”季诚毅点着头,又说了两句,转过身,面对两位长辈,沉声道:“蔺爷爷、爷爷,莫怪我越俎代庖,实是担忧她。”

“季大哥,我也真记下了。经此一事,今后下山的时候,不自量力的事,我不会再为之了。”蔺徽言抢先开口,季诚毅见她是真的听进去了,才放了心。

几人各安其座,过得盏茶功夫,蔺斯康、蔺斯厚、蔺斯庆、蔺斯雁、蔺斯庑同时到了正堂,蔺斯原也站起身来,和蔺斯康、蔺斯厚见礼。蔺氏这一辈的六人齐聚一堂,按序齿坐下,只等蔺剑寒开口。

“去岁,徽言下山历练,彼时曾有一约,三年之内,若她能找回我剑炉丢失的一把剑,那么你们自当奉她为少门主,今后绝不再起二心。”蔺剑寒清了喉咙,沉声道:“老大,我说得可对?”

“爹,这才过去一年,大可再等两年,否则只怕徽言心中不服气。”蔺斯康低了头,他已经打听过,蔺徽言自那日回了老三院子,就没再出过门。季宸那头回来就扎进俞阁老家中,也绝无找到元熎剑的可能。再说她这一路除了前往罗家刀,便是昏迷不醒被送去扶余山。罗威的信中并没提及过旁的事,蔺斯康是成竹在胸,只以为请了经南楼的老少镇场,是强行压制他们,好给蔺徽言拖延些时日。蔺斯康本是不打算撕破脸皮,血漫云天的武功何等高绝,蔺徽言并无武功在身,就算真给她找到了,又怎会是敌手?

蔺斯原不语,蔺斯雁只把蔺徽言唤了过来,低声问她的伤。

余者自是响应着蔺斯康,想借此压一压蔺徽言。

“三年之期未到,然徽言是个有福之人。”蔺剑寒起身,道:“老大,你随我进去。”

蔺斯康一怔,身子先起来了,茫然看了眼低头微笑的蔺徽言,脚下难免凝滞。

蔺斯原也跟着起身,道:“爹,我也去。”

“好,老季,走罢。”蔺剑寒叹了口气,先行转过屏风,走向内室。

掐指一算,隔壁玉京山存个稿,啥时候开,得再掐指算一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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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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