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第六十三回

将挂着的灯笼摘下递给蔺徽言,送了她离开,乔温靖在内合上门,上了那只精巧的锁。

月上中天,流水潺潺,耳边尚有风声,更有鸟雀还巢,叽叽喳喳的。乔温靖仍在石榻上坐了会儿,借着月光,将小院细细看了好些遍。

她晓得自己不该流露出什么,然而这住处,是蔺徽言长大的地方,处处构建、件件摆设,都有蔺徽言的心思在里面,

顾满是她的女儿不假,然而照顾她,乔温靖自问并没有用上十分的心思。虽知晓这些年,顾满的心思都在些金石学上,也并没留心什么。

蔺徽言侵淫铸造机关之术,她的住处,处处可见其中痕迹。

春日缱倦,她大抵会趴在窗前沉思;夏日昏昏,午睡起后,这池边石榻,自然是她的好去处;秋高气爽,她许会揽一卷书,闲闲读一读;冬雪纷纷,她定会躲懒,藏在屋里不出门了。

乔温靖回了房,吹熄烛火,在黑暗中摸索着躺下身。寝具都是新晒过的,气息清淡,暖意融融。

她昏思绵绵,合上眼了许久,终于陷入梦中。

后山的鸟雀,随朝阳而动,掠过了山中的居所。

乔温靖睁开眼,难得晃神了许久,忆起今夕何在,长叹于唇边。

待起身洗漱,换好了衣衫,她才出去打开门。院子里落了新叶,左右无数,乔温靖在门后拿起扫帚,打扫着落叶,忖着时辰,还未扫净,已然听见了脚步声。

“温靖,早。”蔺徽言又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别了一根银簪,明媚动人,她上前拉住乔温靖的手,道:“你做这些干嘛?先吃饭。”

她早早便起身了,不光做了带来,也得父母、蔺徽虔留了早饭。花样虽少,也是乔温靖所喜。二人饱食之余,蔺徽言笑道:“娘嫌我总是搅扰你歇息,我说不过她。午后我便去趟后山,饭食都备好了,娘会送来的。”

“又没旁的事儿,我和你一起过去。”乔温靖淡淡笑了,道:“你们待我太过见外。”

“不是见外。”蔺徽言道:“娘的脾性,旁人只说她刁钻,实则是投缘则无不可。她是怕你劳累,想叫你多歇几日,再论旁的。”

“这般豪爽,却叫我心生钦羡。”乔温靖道了一句,看了过去,道:“好啦,还不伸手?”

蔺徽言心知是躲不掉,只好挽起袖口伸过去,平稳了呼吸,不再说话。

许是才用了早饭,乔温靖的指尖比寻常热一些。她侧着身,诊完了两只手,方道:“比我预料中好,可见回了家,你也好许多。”

“非得喝药吗?”蔺徽言理着袖口,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乔温靖怎不晓得她的小心思?斟酌了片刻,方颔首道:“也可以不喝的。”

蔺徽言松了一口气,半晌后觑着她的脸,才回过身,道:“好啊!你诓我。”

“只是可喝了不喝罢了。”乔温靖并不承认,玩闹了一通,方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便随你一同过去,拜访蔺门主。”

乔温靖只背了个小药匣,跟在蔺徽言身后,从另一条路走。出口处果然有两人值守,眉目和善,手里各自捧着书,借机各问了蔺徽言些话,也都是冶炼一途的。

待解释一番,蔺徽言见他俩听懂了,又道:“读书万卷,也要真真下炉去试一试。别怕糟蹋了材料,造小一些,匕首一类的,成了也是有好用处的。”

“是,便是琢磨了几个月,想寻机会和少门主讨教后,等不当值了,我俩就去试一试。成或不成,再拿来请少门主品鉴。”其中年长的呵呵笑着,道:“不耽搁少门主了,请。”

“他两人很不错。”乔温靖待走远了,才轻声道:“是所有人都能去自己试一试么?”

“嗯,会有专门的老铁匠管着那几处炉膛。剑炉以冶炼立足于世,自然是盼着多出好手的。”蔺徽言笑问:“你怎知他两人很不错的?”

“和培风一般踏实。”乔温靖说到自己门下之人,难免多言几句,末了又道:“我虽不曾收他们为徒,但好像一夕之间,都成才了。”

话中藏着寂寥,蔺徽言立时听了出来。山中小道僻静,身形都隐在了林木之中,再往前走,便是蜿蜒在山体里的隧道了。

“温靖,他们本是良材,又一直在扶余山中成长,你们之间是没有师徒的名份,但难道你便少于教导了么?程、陈二兄秉性不同,然一颗医者仁心,和芙儿姐姐一样,都是承自扶余山,和你一般无二。”蔺徽言的语速很慢,望着乔温靖的眸子,又道:“我想,那一瞬,你心里定是欢喜极了。”

扶余山主清冷如谪仙,众人皆以为她这般个人,又见惯了生死,大抵是冷冰冰的,自当少有情动。谁又能窥测到,此刻心似熔岩,几乎就要将一颗心捧出来。

“是啊,极欢喜。尤其是培风和飞惠可诊山牌之病,更让我满怀欣慰。师父将扶余山交给我,总算不是埋没了。”乔温靖侧了脸庞,脚下不停,藏住了发红的眼眶,道:“我是这些时日有些明悟,收徒与否,扶余山都能传下去,也便不为此而费心了。”

蔺徽言体贴她的矜持,略缓了几步跟着,刻意道:“只是我怎么说服爷爷,还未可知呢。”

隧道外有弟子把守,将特制的火把点燃递上,轻声道:“少门主,才大修了一番,基本没甚变化,只是出口处的台阶改为小坡,还请注意脚下。”

“多谢提醒。”蔺徽言手持火把,又和乔温靖道:“躬身走,仔细碰着头。”才弯腰先钻了进去,她个子高,这般走了半柱香,才挺直了身子,无奈道:“总叫抬高一些,爷爷却说,要晓得世道艰难,弯一弯身子,记一记艰苦。”

“蔺门主苦心,还得你们切切记着。”乔温靖没她那么高的个子,也是曲着膝盖、低着头走的,如是成年男子,只怕更是艰难。

蔺徽言道:“自该如此,只是若无此心,又是白费心机了。”

隧道并不宽阔,窄处只容一人。蔺徽言始终在前,但有转弯,都要拉着乔温靖的手腕。沿途偶见木植,在这不见天日的所在顽强长着,其中有些的确可入药,乔温靖也没多耽,默默记在了心里。

待至小坡,蔺徽言将火把塞给乔温靖,侧过身让她先走,道:“我在后面,你别怕滑下来。”

说是个小坡,却也十分陡峭,远不如台阶好走。蔺徽言揣摩不清如此大修的缘故,暂且护着乔温靖出去再说。

越走脚下越是陡峭,忖着再无旁人,乔温靖暗运内息,稳着自己的身形,一只手执火把,一只手向后伸出,道:“你拉着我。”

彼此的手掌交握,初初不觉有异,待有所感触,蔺徽言将她的手握紧了,绵绵软软的,怎生都舍不得松开。她心猿意马,乔温靖只做不知,待脚下逐渐平坦,便只是蔺徽言不曾察觉而不松手罢了。

出口处有人把守,听着从内传出的脚步声,戒备询问。

蔺徽言回过神,抢出两步,道:“是我,携友探望爷爷。”

如此不得已松开了,待走出隧道,天光明媚,蔺徽言回首望去,唇边含笑,乔温靖心内犹如针扎,又是饱胀又是酸疼,竟不知是笑还是冷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这段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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