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新型清洁机器人在最近的国际机械大奖赛上夺得头筹,东方艾斯这个名号从此响彻全国。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这家公司设计总部位于南方城市的一座人工岛上,三面环海,地广人稀,风景绝好。
踏上这片土地之前,顾颂延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地方。很多人都选择大学毕业之后出国深造后,再投身到这个行业中来。顾颂延不能选择这条路,因为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所以她只好留下来找一份工作。近几年来对于她们那个专业来讲,东方艾斯作为新起之秀,对于毕业生十分具有吸引力。
那岛叫作“柚子滩”,顾名思义,就是种植柚子的地方。当她执意要一个人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公司独自工作、生活,家里人惆怅了许久,最后那位年长她二十岁的哥哥连夜赶回家里,只问她一句话,“真的想好了?”
顾颂延从小害怕这位哥哥,他说话比爸妈还管用。现在哥哥那架势好像她不听话就要把她臭骂一顿似的,立志坚定不移的心开始动摇。
哪知哥哥的情绪缓和下来,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摔门而去。她不知道那电话是谁的,也不会去打这个电话。
她自己一个人办理入职,在公司提供的公寓楼里住下,去超市买了一通生活用品,开开心心的布置自己的小窝。傍晚的时候,领到了公司配备的自行车。因为公寓楼距离办公的地方还有五公里的距离。她挑了一辆粉红色的,只是还不会骑。回公寓路上遇见同样入职的新同事鱼乐书,对方是个活泼开朗又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甚至有缘到两人就住对面。晚间两人一起出门去附近的集市上吃了晚餐。晚上入睡前,顾颂延躺在床上,觉得生活十分圆满。
入职当天,鱼乐书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顾颂延,欣赏着沿路海景,二十分钟左右便到达了公司。部门同事过来接待她们进去。公司建筑符合当地特色,以白色基调为主,欧式风格装饰,共有二十多栋楼,排列并不整齐有序,容易迷路。红花绿草,园林景致非比寻常。
走进电梯,上了六楼,几人拐来拐去,终于来到一间办公室前。同事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张横跨会议室两头的办公桌,人头挤满。坐在门口的几人朝外看过来。顾颂延只看到距离门口最近的会议桌旁那一只光头,眼睛昏花。
不知是谁在说话,“接下来请我们的两位新员工自我介绍一下。”
鱼乐书激情满满,大步走进去,90℃深鞠躬,嘹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大家好,我是鱼乐书……”
“还有一位,顾颂延……”
人群的目光汇聚到门口走进来的顾颂延身上。她的脸上一阵发热,学着鱼乐书的样子浅浅鞠了一躬,气势蓬勃的说出软软糯糯的话来,“大家好,我是顾颂延……”
有人在看,有人在笑。乱中有序。顾颂延觉得荒唐。
接下来开始点名。虽然只有两人交替说话,但顾颂延觉得耳朵和眼睛看到的一样拥挤。记不住的名字,对不上的人脸。一位位了不起的人此时像是地里的白菜供人挑选。她迅速扫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副眼镜。
“到……”
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那个人的声音瞬间点醒正在神游的顾颂延。那个声音是与众不同的。这里所有的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充满干劲,很有假装过头的感觉。而那个男声是慵懒的,答到的声音比别人多占了一倍的时间。明显他是压着喉咙出声的,仍然足够洪亮。顾颂延试着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可能的主人,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乱看,只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时无意的瞥过去。她错过了时机,根据那一秒钟错位的回忆已经没法定位了。
等会议结束,顾颂延和鱼乐书站在门外等待自己的领导来认领。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走掉,顾颂延往里面瞧了一眼,还剩下一圈围着会议桌坐的人,大概是领导级别的人物还在谈笑风生,聊着工作。一个人走出来了,是那位光头先生,顾颂延眼巴巴看着他对两人一笑,远去了。第二位是一个身材中等,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露着牙齿走出来,一双眼睛自出门开始便落在顾颂延身上。
互相确认过眼神,顾颂延心想,这位就是她未来的直属领导,东方艾斯里一位了不得的工程师。
“跟我走吧,颂延。”男人说。
顾颂延刻意留神了他的工牌,记下领导的名字:钟益为。真不愧是大工程师的名字。这里的人都称呼他为钟工。
“私下里,你叫我师兄就可以了。”钟工说,“还有咱们隔壁那位宋工,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叫师兄亲切点。”
顾颂延只是听着,记着,并不多嘴问。
整个设计部又分为一部、二部、三部……共八部,研究的机器人种类不同。有的部门需要更多的空间,独占一栋楼,有的占一层。
“我们和六部、八部办公室都在这一层,四楼和五楼是我们和八部共用的。”钟工带着顾颂延把办公室、四楼、五楼走了一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钟工是三部老大,算上新来的顾颂延,手底下一共有六个人。
“隔壁宋工带了十个人。”
顾颂延发现钟工说话总喜欢提上隔壁宋工一句,她听不出来是这是在夸奖还是心里发酸,不敢开口问,生怕惹怒了这位。
上午没做什么事就到了吃饭时间,钟工叫上自己的各位员工一起出发去食堂。一路上,钟工热情介绍公司的娱乐设施。公司西门外几百米就是沙滩,吃过饭后许多人会去那里看海,玩球。餐厅旁边是健身房和游泳池。
其他人在附和,顾颂延听着。身为话题中心,并没有什么参与感。吃饭的时候,他们又聊起工作,顾颂延听不懂,于是埋头吃饭。午餐选了白切鸡、水煮西兰花和一盘花生米,难嚼,她又向来吃饭慢。一桌人早早吃完了饭都在等着她,顾颂延更慌了,加快速度嚼花生米。
“钟工,吃完了?走呗!”
“你们先走。”钟工乐呵呵摆手。
顾颂延拿纸擦了嘴才敢抬头去看说话的那人是谁。那人已经走到两米之外,穿着露脚踝的浅色牛仔裤,一双棕色豆豆鞋,皮肤极白,腿极细,上身是一件像白大褂的长外套。黑色卷发,狼尾发型,身高大概一米八,和身边每个人探头说话,哈哈大笑。在一群不起眼、务实,三句话离不开工作的人中间,他看起来是极其八卦,心不在焉的不务正业人员。
可就是那股子不务正业的气质,写满了自由与意气风发。顾颂延她喜欢。他是谁呢?
办公室里闲谈,年龄稍长的女同事问起顾颂延婚否,她老实相告,“没有男朋友。”
女同事立马站起来,冲办公室那头的一位女同事指着顾颂延说,“顾颂延没有男朋友,快给她介绍一个。”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已经专心工作了。顾颂延觉得脸颊发烧,听着两人八卦了几句假装埋头看文件。
除了这些同事,楼里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对新人也很关心。顾颂延在更衣室里第一次遇见她们,热情的打了招呼,随口攀谈起来。
“小姑娘这里有鞋套。”其中阿姨说,“小姑娘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小。”
另一位也附和。两人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我正想说呢,比起这里的其他人看起来太小了,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顾颂延尴尬的挤出笑容,“我很大了,比其他人年龄挺大的,30了。”大家纷纷震惊,都说不像。
实际上她26岁,只是她不愿意在无所谓的事上被谈论。
进入实验室需要穿戴口罩、帽子、手套、护目镜、防护衣等,顾颂延笨手笨脚穿好这一身装备后,更衣室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实验室的门都加了限位器,十分难开。她伸手拉了一下,用上一身的力气,竟然没拉开,再次尝试,还没用上力,门却一下子就打开了。显而易见是有一个人在她背后拉开了这道门。顾颂延仰头去看,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走吧!”
后面的人还等着出去。
顾颂延说着谢谢,连忙跑出去,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自己的实验室。那道声音一直在头顶徘徊,不由自主的想起早上的那一声答到,在脑海里比对是否是同一个人。这心思只能藏得很深,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找不到钟工所在的三部是哪道门了,又往回走,迎面遇上一位把白大褂衣襟敞开的人,双手插兜,走T台似的过来了。她眼神躲闪,对方却大咧咧盯着她,下一秒钟便知道她迷路了。男人停下来,没有戴手套的手敲了敲面前的门,侧头对她说,“这里。记住号码下次就不会走错了。”
顾颂面红耳赤,不断道谢。那人耸耸肩,继续走着他的T台。
又帅气又真是与众不同啊。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快乐吧。顾颂延看着他那白皙饱满的骨头,心中夸赞,真漂亮。他是谁呢?
一个摄人心魄的声音,一个放浪形骸的背影。当顾颂延在为机器人的胳膊做三百次上下运动的测试时,想到了这些。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有所成就,而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活成自己从小希望的样子。她总是在人群中观察与众不同的那些人,并且用漫画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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