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车祸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是下雨天了就会疼得走不动路，十年如走马，是KTV的服务生第三声敲门来问的时候，宋有枝摇摇晃晃的起身。
十年。
现在是2022年。
宋有枝今天喝酒的原因很简单，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一堆烂事缠身，母亲多年前买的房子要拆迁，但是没有本，这就意味着拆迁的钱他都不知道去哪要；宋有枝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前几年为了挣钱拍的一些尺度比较大的私房照在网上闹的挺大，取消了宋有枝的参赛机会；买的小房子烂了尾，今天宋有枝去拉横幅还被对方的安保人员在混乱中踢了两脚；
宋有枝兜里已经没几个钱了，这量贩的ktv还是美团团了最便宜的，他叫了几打酒酒算给自己过生了。
宋有枝觉得自己很失败，廉价的啤酒让他胃里烧的难受，但是最难受的是，他知道，姚溪江回来了，而且，他要结婚了。
宋有枝想去抢婚，但是他不敢。
宋有枝最后的意识拿起了手机，扯过自己的外套，往外面冲去。
外面好像飘了雪，宋有枝看不清，涨红了脸闷着头往外走，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宋有枝抬头辨认了一下，不是姚溪江，但是又很像，宋有枝眯起了眼睛，越看越像，喃喃的说了一句“草。”
宋有枝被面前的男人一推在地，手机滚落两圈，屏幕碎的跟心一样，宋有枝已经都没钱了，现在还得去修手机？脑子都没过的说“**！”
一顿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宋有枝笑嘻嘻，这个懦弱的男人说了一次狠话——
“有种打死我。”
宋有枝从始至终都没还过手，就是口腔有点苦，喝酒就是好啊，挨打也不疼，宋有枝困了，想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是两个警察过来叫他，说“签个字吧，你啊，也好好管管自己的嘴。”
宋有枝的酒醒了一半，出来就看见了姚溪江，姚溪江这会儿正热情的与警局里的人握手，说着：“是是是，给你们添麻烦。”
宋有枝直愣愣的走出来，眼旁边的淤青这会儿才开始疼，别过了脸不去看他，姚溪江与人客套完，给宋有枝披上了自己的呢子大衣，上面带着一点点消毒水的味道，收起自己的证件，说“先走吧。”
姚溪江往外走，外头的飘雪越甚，已经薄薄的铺了一片白，姚溪江穿着高领的羊绒衫站在雪里，今天还带了眼睛，点了一根烟说“小枝，生日快乐。”
宋有枝轻轻牵扯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但是姚溪江接着说“小枝，算了。”
宋有枝的眼睛泛酸，什么都没跟姚溪江说，闷头往外走，随手打了辆车就要回家。说是回家，其实就是一个出租屋。
过几天摄影工作室还要交房租，但是现在并不知道去哪里搞钱。
宋有枝脱下了姚溪江的外套，一摸就是价值不菲，宋有枝咬着牙颤抖着把着衣服挂起来，还要套上防尘袋，然后才开始哭，不然眼泪滴到这外套上，宋有枝还怕弄脏了。
宋有枝抱着衣服哭了一阵又昏昏沉沉的去往卫生间，看了看自己的脸，洗脸都疼，宋有枝擦了擦，给自己烧了点水润一润嗓子，一身的酒味薰得人晕。
宋有枝去兜里摸自己的烟，却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宋有枝都不需要看，就知道是姚溪江给的。
是自己银行卡里的全部的钱，包给姚溪江的结婚红包，摸着，他添了更多，还回来了。
他想拿钱跟自己撇清楚干系，他就这样就要去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了。
宋有枝无措，这一次感觉是真的要失去了，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卫生间的水龙头还开着，水哗啦啦的流着。
宋有枝的手再也没有一点力气，那个大货车上的少年，终于与他分道扬镳，但是，不都是自己一直在一厢情愿吗？
***
宋有枝裹着大衣，第二天的六点就等在姚溪江的楼下，宋有枝抬头看了很多次，终于在六点半亮起了灯，宋有枝脚都要冻僵了，宋有枝来还钱，哪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搞笑的，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还傻不拉几的来等人，明知道他不会要。
但是宋有枝就是想来看看。
宋有枝的脸被冻得发红，耳垂都动僵了，雪下了一夜，宋有枝觉得自己真的挺贱的，隔壁的肯德基又不是没有暖气，自己非得站在这雪地里挨冻，跟几年前一样，看看他会不会心疼自己。
心疼个屁啊。
宋有枝看着姚溪江的房子的灯熄了，勉强直起身子，还解开了大衣的扣子，敞着穿更有范儿一点，但是肚子都喝了三四回的冷风了，姚溪江还是没来。
宋有枝上了楼，遇上了姚溪江隔壁刚要出门的买菜的阿姨，宋有枝耳垂都冻得发冷，站在姚溪江的门前。
阿姨说：“刚刚我就听见小江出们了呀，喔唷，这天冷死了。”
嗯，姚溪江走了，估计是直接去的地下车车库，哪怕底下车库出去小区也能看见宋有枝的，但是他就这么任由自己大清早站在雪中等他，也舍不得拉下车窗说一声。
是姚溪江的风格。
两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宋有枝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出租房，发潮的被褥跟十年前台风天的味道一模一样，但是姚溪江却比当年更好看了，昨天在派出所的宋有枝没看清，只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被尘封在外套里，他们也曾将是相爱过的，起码宋有枝这么认为，那年席卷全球的肺病，姚溪江冲在了最前面，他走的时候甚至写好了遗书，在姚溪江走的那天他们戴着口罩接吻，而宋有枝记得那个吻都是苦涩的眼泪，他记得姚溪江将他的口罩扯上，捂住了眼睛，如海一般的湛蓝色混合着那个吻，那会儿他想，如果能死在这场大病里，好像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宋有枝洗了一把脸，他今天还接了一组雪景的写真，爱美的女孩子总是不要温度，雪天穿着吊带的裙子就来到了顶楼，宋有枝调试着相机，这是姚溪江送的，格外宝贝。
宋有枝当年接的活儿，是一些私房照，本是女孩儿留念一些自己美好身体的照片儿，却在宋有枝电脑丢失以后被曝在网上，没有保护好这些东西完全都是宋有枝的责任，他也没想过要逃。
但是坏就坏在，这些照片里，还有很多姚溪江的照片。
都是宋有枝偷偷拍的，是一些生活照，有一张真空只穿了围裙的做饭的照片网上流传的最广，男人的肌肉线条匀称，臀部微翘，卡通的围裙稍稍偏小，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压着，又乖又野性，胡渣有几日没剃，露出半边侧脸，叼着一根烟，此刻正在炒菜。
还有一张是阳台上闲适刷着手机的照片，姚溪江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指尖的烟烧到了尽头，男人瘫在一张藤编的沙发上，胯间搭着一块廉价的浴巾，男人的手指修长，手机的反光照亮半边的侧脸，身材的线条展露无遗，但是牛逼的网友凭借着栏杆上的油便确认了这是一张事后照。
宋有枝似有怪癖一般的总要拿着手机对准姚溪江，不管他是洗澡，睡觉，拉屎，还是吃饭，或者是争吵跟上/床，宋有枝在这十年里做错过事，但是姚溪江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偷了多年的情。
或许准确来说，宋有枝是姚溪江勾勾手就来的玩物，姚溪江曾经摸着嘴不停忙碌的宋有枝的脸说：“小枝，你太乖了。”
姚溪江分开着腿，双肘微开，仰望着天花板上的镜子，暖色调的房间到处都是镜子，情趣二字是红男绿女世俗之下最为渴求的，这个画面是香艳的，下面的人是青涩的，酒店的床单是纯白的，宋有枝的心是颤抖的。
宋有枝至今不敢回忆他两年前电脑被偷第三天之后的新闻。
姚溪江的生活照通通被放大镜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同性恋三个字被死死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像一根根的钢钉，锤进他的脊梁。
宋有枝不知道这已经是姚溪江第几次失踪，他每次都会像个望夫石一样等待姚溪江再次出现，在他人生的大半时间里，都跟姚溪江有扯不明白的关系，这其中包含着跟母亲的决裂，过年怪异的眼神，以及摇摆不定的姚溪江。
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姚溪江每次是如何精准无比的找到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反正，他失踪了很久，宋有枝至今还一个人住着这里的出租房，他甚至希望姚溪江回来打他一顿也好。
普通人的同性恋就是很难啊，尤其是姚溪江这种根本不完全算同性恋的人，宋有枝见过他的暴躁，见过他的兽性，见过他流泪，也见过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久不出门，宋有枝小心翼翼，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呼吸都不敢大声，只见姚溪江一把推翻了桌子，噼里啪啦的碗筷掉落在地，说：“滚啊！你这个死同性恋！”
宋有枝想：“还好，筷子是木头的，不会碎。”
宋有枝也是个木头。
我在2022年去过长沙，吃了一个叫笨萝卜的饭馆，
在一个很大的夜市里，几步一家茶颜悦色。
那个夜市好大，不远处还有个文和友。
排队了一家叫一盏灯的，但是我没有吃上，
听说冬瓜山有个烧烤很无敌，林科大的螺蛳粉很好吃。
我喝过一个超好喝的奶茶，叫少年时。
我记得我有去米粉街的地标打卡，
湖南的辣椒炒肉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我爱笨萝卜！炒苕皮yyds！
说了这么多，
我也很想你。
互联网真好，我爱我的网上邻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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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022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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