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下床后的第三天,邈叔和九尾在宋元落的百般催促下终于不情不愿地上了回京的马车。
轻柔的飞雪懒懒散散落在宋元落的唇瓣上,她微笑着转身抬头,小心翼翼舔下那片冰凉,“今冬的第一场雪,在我们那里叫作初雪。”
有人说与所爱之人一起看见初雪,会相爱到老。只可惜她如今看不见了。
濮翊扬扬袖替她遮挡着飞雪,听到这话时低头看向她,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也跟着勾起嘴角温柔应了一声。
他也没有告诉她,其实在她卧床养病的时候就已经下过一场雪了。
回去的时候宋元落没有坐马车,她缠了濮翊扬好久终于说服他骑马带她回去。
白纱蒙在眼上,失去了视觉,身后之人的呼吸声便变得格外清晰。宋元落很想挑逗濮翊扬有些局促的紧张,却又无法忽视他放在自己腹部有些滚烫的右手,一时又紧张地只会吞咽。
她觉得,濮翊扬应当也是喜欢她的。
“萧秣说他过两天也要走了。”闭目感受着街边人潮鼎沸,宋元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等圣旨一到御林军也要走了,到时候这里便没有熟人了。”
“我陪着你。”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嘛……翊扬,我回汴京也可以养伤的。”
“邈叔说你的身子经不起长途颠簸了。”濮翊扬十分无情地忽视了宋元落难得的撒娇,在此事上的态度一如既往般果断,“眼睛没有恢复前别动回去的念头。”
宋元落哼唧了一声,瘪嘴低下了头。没一会儿又听濮翊扬说:“你也不希望糯之因为你看不见她而难过,不是吗?”
他知道她想回去是因为挂念慕糯之,便总有办法说服她。
“况且她总得学着独立,你也不能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宋元落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才轻声嗫嚅了一句,“你们学词倒是快得很。”
“那个老怪的行踪我已经花钱命人去找了,但是坟里的那具尸体并没有消失。”眼见着宋元落情绪低落了下来,濮翊扬换了个她一定会提起精神的话题。
果然宋元落听到此事后立马抬头侧身看向他,“可有问到他的来历?”
“没有,矿工们也都不知道他是何人。元落,青龙府里被关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确定他就是那个巫师?”
“我不确定。”宋元落摇了摇头,“只是直觉,我总觉得那个巫师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青龙府有一个神秘的巫师这个信息宋元落和濮翊扬分别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乾夫子,焦艳艳,顾蛮儿…甚至是肖行。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巫师的来历和能力,只知道他曾经连续三次从肖行手里死里逃生,且三次肖行都确信他已经断了气,并且最后一次还连捅了他的关键穴位十多次才命人将他的尸体抬出去埋了。
可这个巫师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并且给了顾蛮儿那个所谓的阵法,差点害得宋元落一命呜呼。
宋元落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就那样轻易死去。尤其是顾蛮儿死前说他就在青龙府的牢房里,并且已经为阵法献祭了。
宋元落不能确定谁是,但她可以排除谁不是。再考虑身手内功和性别年龄,老怪无疑是那个最符合的人选。
“他既然会把自己当作阵法的一部分,就说明他一定留有后手。假死逃生这件事这个巫师并不陌生。”
“好,我命人加大力度去找。你先安心养病,说不定等你恢复那日,此人也正好落网了。”濮翊扬宽慰她。
宋元落虽心知这话安慰成分更大一些,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在潭州知州府住了下来,一住转眼便是一整个四季更迭。
御林军归京后便将宋元落的伤情一并上报了,皇帝念及宋元落功绩,特许她保有巡使一职留于潭州养伤,并特封其为潭州江陵两府御史,可享等同当地知州的监督刑罚权。
两地知州虽已被捕,但知州下面的蛇鼠不少却都逃窜隐匿了下来,皇帝远在千里外,迫切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替她收拾残局。
宋元落便瞎着眼领下了这个差事,不过明面上是她坐镇两府,实则上前期具体事宜都是濮翊扬在处理。
这点倒着实有些出乎宋元落的意料,毕竟她从未想过他这样武艺高超的江湖剑客竟也擅长政务,倒是她有些狭隘偏见了。
不过说是处理两府政务,其实在清理完各地县衙内的蛆虫并提拔任命一众得力干将后,两人基本上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尤其等到江陵知州上任,宋元落和濮翊扬便几乎没再搭理过江陵那边。
至于潭州这边的新知州,倒不知因何原因久久未能上任,一直到翌年冬末才披着厚雪敲响了知州府的大门。
彼时宋元落的眼睛已经能大致看清东西了,不过要挨得很近才行,类似于高度近视状态。
这一年来邈叔几乎月月都来给她复诊,濮翊扬说九尾在汴京开了个马场,每到月底都要替被邈叔累死的骏马唱离别戏,问醉梦楼借的锣鼓都得被他敲坏好几个。
宋元落每每听到这里都会忍俊不禁地想起那个场面,归京的心便愈发迫切。
“宋大人,何知州说他需要忙公务,无暇前来。”知州府的张主簿敲了敲门,有些心虚地回禀。
今日新任知州上任,从汴京来的巡使大人特地替他备了接风宴,谁曾想这位新知州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张主簿一想到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是这么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心里就发慌得很。
这个张主簿原先是在旧知州手底下做事的,据其他人交待很得那个知州喜爱。按理说这样的人御林军在处理旧知州时就会一起收拾了,可此人却愣是没被找到一点不是。
事后宋元落也让濮翊扬查过他,却发现他在过去四十年的主簿生涯中竟从未行过一件坏事,莫说收受贿赂狼狈为奸之类的,便是迟到早退也从未有过,日日点卯,从无缺席。
以至于最后潭州知州府几乎被御林军和宋元落从内到外清理了一遍,这位主簿却扎扎实实地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未被动弹。
宋元落和他说不上熟悉,此刻听完他的话便颔首和善道:“既如此便作罢吧,主簿也早些休息。”
“诺。”张主簿弯着腰重新合上了门。
“新知州上任,我们也该出去逛逛了。”等脚步声一远,濮翊扬立马重新紧挨着宋元落坐了下来。
鬼知道他这一年在心底骂了萧滐多少遍。
邈叔每月都从汴京赶来是假,九尾开马场是假,但他为江陵和潭州两地的政务忙得脚不沾地却是真的。
本以为可以趁着宋元落此次养伤同她二人世界便可以趁机坦白一切,与她修成正果,谁知到如今眼见着宋元落的眼睛都快要好了,他却连半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宋元落的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本能就往旁边偏了偏,端着呈雪的瓷碗利用冷气降温,“不急,明日先去和这个不给面子的新知州打打交道。”
“上次那个江陵知州上任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最后被他缠着问了十来天的琐事。”
“江陵旧案堆积,他也是听闻我在汴京的破案事迹才想拜师学艺的嘛。”宋元落笑道,“我也不过是指点一二。”
“你倒是越来越不谦虚了,嗯?”濮翊扬紧挨着躲他的宋元落又凑了上去,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十分不客气地捏了捏,“有时间陪别人,就没空陪我是吧。姐姐~”
最后两字吐出,带着橘香的暧昧气息正面扑在宋元落的脸上,酥红了她整张脸。
宋元落十分有理由怀疑濮翊扬这小子是故意的,他明知她最受不了他这么叫她。
“姐姐,你再退就要出蒲团了。”眼见着宋元落又往后挪了一个身位格,濮翊扬笑着撑住了宋元落的腰,明亮的眉眼带着十足的促狭。
宋元落被他困在怀里,一颗心立马跳得厉害。他或许不知道,这个距离她已经能够看清他眼中的深情暧昧。又或许,他知道。
“翊扬。”宋元落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声音带了颤音。
濮翊扬一愣,喉咙里含糊应了一声。
他对上了宋元落的眼神,那双蒙了一层灰翳的双眸此刻盛满了动情。
“我们,我们要不要——”
“风雪好像更大了,我去看下你的药。”
濮翊扬站起身,直接打断了宋元落未说完的半句话。
宋元落呆呆坐在原地,很快听见门被急躁地打开又重新合上,脚步声很快远去。
半晌后,她有些羞恼地一拳捶在矮桌上。随后又痛得呲牙抱着拳,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两个字——“混蛋”!
她有时候真是想不通濮翊扬究竟在想什么,若是不喜欢又为何总爱挑逗她,可若是喜欢,又为何总在她想要告白的时候刻意回避她的喜欢。
哎,情场中的男人,简直比任何生物都要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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