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下透过午后的阳光,落在我的头发上。
但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雨声。
那天我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沉默看着高耸的路灯,
灯光下雨丝化作细针,落在地上。
相对无言,世界又是一片寂静。
我看得见,但听不见。
哦,差点又忘了。
脖子有点酸,我低着头看到地上雨滴打出的水涡。
一圈一圈的,像年轮。
回到家后,我妈妈看着桌上捡到的助听器,
打起了手势。
那一刻我往旁边闪了下,确保无事后把挡在脸前的手放下。
“妈真的很不容易啊,供你读书,所以你要懂事,
你这样是不对的,父母会担心你的。”
我依旧沉默。
那时候前不久,我妈偶然回忆:“尹尹,你想得起小时候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
她笑了下,自顾自说着:你那时候啊,真爱哭,那时每天送你去幼儿园,每天都哭,
更别说学些什么了,毕业都拿的最后一名,本来以为小学算是完了,谁知道倒有点出息呢”
“然后……”她顿住了。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不是傻子,很多事我都明白。
连我爸爸把妈妈带到尚江市看病,骗我去旅游都瞒不过我。
想了半晌,我挥着手:“对不起。”
妈妈走过来抱着我,没一会儿把我微湿的衣襟沾满了咸涩的泪。
把她的手掰开,我看见了层层淤青。
心里叹了口气。
对,她病了,她只是病了。
她哭了好一阵,停下来看着我,仍然打着手语:
“不要哭了。”
我硬生生把泪吞了回去。
再次醒来时,我的膝头是湿的。
感觉旁边有一只瘦弱的手拍了拍我。
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
哦豁,是郭寄晚。
“买个面包和牛奶回来就见不着你人了,害得我在整个学校到处找,还以为你去食堂呢,我去食堂找了一趟。”
她一面拉下口罩,一面说。
“哦,又吃这么快。”我漫不经心。
“胃病犯了,话说你干嘛,想不开又跳不下去。”
我不知是哪来的气,直接把她人拽过来,
她体弱,6月的天气早开启了空调,又刚好坐在风口处,
所以夏天经常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我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惨不忍睹的青青紫紫映入眼帘。
“被别人这样揭伤口,觉得好玩吗?”
她笑了笑:“我也不想管你,可是今天中午可是杉音看午休,
数学题总不能不做吧。”
曲杉音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是我们学校是很貌美的老师。
“还有,这个给你。”
我把手伸了出来,被递到手心的是一副助听器,
黑色的,外表全新,长得像蓝牙耳机。
“哪来的?”我询问,毕竟我觉得郭寄晚就算有那个心,
也拿不出那个钱给我买一副助听器。
毕竟一副少则上百,多则上千。
像我这种鼓膜破裂的,怎么说都要上千。
以那个抠门劲,也许让她出个五块都觉得心痛。
而且她怎么知道怎么买?
“哦,严老师说是你妈妈买的,看你不在让我给你拿过去。”
郭寄晚冷嘲热讽,“不然谁要管你这个残?”
我呵呵了两声,以示回应。
“话说你不吃午饭吗?现在快12点半了”
“你表快了17分钟,所以现在才12:13,忘了?”
这么说着,我打开面包袋,打开旺仔,
就在台阶上嚼起了面包。
晚上,我想着白天的事,叹了口气。
闭上眼睛就出现了一颗银杏叶树,而我坐在树底下,
眼睁睁看着一片片银杏树叶由绿色变金黄再到枯萎。
渐渐地,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枯枝干。
我依旧听不见。
再闭上眼,一汪克莱因蓝的湖水映入我眼中。
好像我的眼中也染上了这种蓝。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和我的很神似。
有那么一刻我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声带。
没有震动。
耳朵也没有硬物。
但我却清清楚楚听见了那句话。
她说:“吟,我们不要顺流而下,
要逆流而上,逃离痛苦。”
这句话发出的回音,久久盘旋在湖水的上空。
她是谁?她在干什么?为什么她要说这句话?
……我有一堆问题想问她,却听见了房间外面妈妈的声音。
"尹尹,起来了!"
我忽的睁开眼睛,天光大亮。
不情不愿爬起来,头还有些痛。
其实我很少做梦,但是有的模糊不清晰。
我梦见过春游时错过了大巴,擅长的英语考了个不及格。
这是我不愿想象的情况,但它们仅仅昙花一现,
好像写了一半的短篇小说,再也找不到下半卷一样。
这么清晰有实感的还是第一次。
啊……我边刷牙边打了个哈欠。
困死了。
初三生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睡眠不够,学习也不够。
我吃完早饭,在走到教室的路上盘算了一下。
今天周二,离早读时间还很早,我可以补充一下睡眠时间。
至少不会在严老师与?音的课上睡觉。
结果,我正在试图入睡,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呵呵,不用看都知道是郭寄晚。
礼尚往来,我也捅了她一拳。
“睡眠在这会儿对我来说是生命,剥夺我的睡眠时间等于剥夺我的生命,所以你涉嫌杀人,understand?”
"你还会强词夺理了,老六,"她竟然也会举一反三,"那此时照你这么说,我不会做的题能要了我的命,那么你不教我等于见死不救"
"有屁快放,我还要补觉。"我没好气地回。
郭寄晚把那张卷子递给我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空:"喏"
我粗略看了一下,是昨天发的去年的语文真题卷一道课后文言文题。
那一空加黑点的是"溯"。
"你《三峡》白背了?'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的溯是什么意思?”
"逆流而上"
"好了,同样的意思,去吧去吧"我用手指了指那个空,然后挥挥手送她走了。
谁知道下一秒就打铃了。
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皮笑肉不笑能杀人的话,那么郭寄晚现在应该已经被鞭尸无数次了。
傍晚。
?音曾和我们说过,如果某一天的午后艳阳高照,
那么那一天的夕阳红就会像极了被打翻的颜料,晕染了天空。
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诗意,可是我更喜欢蓝得澄澈的天。
我和郭寄晚就在红蓝交界间聊着天。
"那个谁和那个谁有没有进度啊?"
哦,说的是一对在我们班已经人尽皆知的早恋男女。
"哦哦,蔡有事没事就往人家座位上跑"
"我感觉他俩走不久。"我淡淡地说。
郭寄晚不知是真觉得他俩恩爱,还是出于反骨的心态,她反驳我。
"为啥?我倒觉得他俩应该走挺久"
"一检,二检,市检,大家都在努力,就他们的成绩明显倒退"我明显感觉到了微风吹过我的发丝,"感觉恋爱影响了他们"
"不是分手或失恋才会影响成绩吗?感觉他俩走得下去,而且蔡不是大少爷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往地上一抛。
"赌不赌?就赌他俩走不走得久,输的人请对方喝奶茶"
她很爽快答应了,爽快得让我觉得她是真不顾自己的钱包了。
这时候学校广播里传来悠扬的前奏。
"这是什么歌?"我觉得很亲切,但又叫不上名字。
"《剩下的盛夏》"
"你毕业会不会把我微聊删了?"
她没好气得回答:"毕业就把你删了,再见,除了我爸妈一个都不打算留"
我呵呵笑了两声。
知道了,盛夏已经不长了。
快过去了。
我趴在栏杆上反思。
说实话,很不清楚这半年自己在复习什么。
几天前我还在开玩笑的,把我后桌的话转述给郭寄晚。
"再玩一个月就中考了"
当时她很生气。
"去你丫的,你这个成绩不是什么好高中随便选,还在那里玩,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活的"
"头啊,我又不是考得上时光"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不"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很焦虑。
晚上压轴题实在做不出来,我就跟我旁边的男生嘻嘻哈哈的说:
"你看我干脆别考了,这种题都不会做,还不如从窗子上跳下去"
他只是哈哈地笑:"开个玩笑你不要真跳下去哦"
倒计时数字逐渐变小,看着晚自习结束后教室刺眼的灯火,就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学。
我背着包和郭寄晚在黑暗中离开。
左耳好痛。
好想嘎好想嘎好想嘎好想嘎好想嘎好想嘎好想嘎。
但是我怕痛。
我没有在开玩笑。
但以后想起来觉得那时候好矫情。
没法共情初三的学生,只会同情那时痛苦的自己。
并庆幸觉得。
还好我怕痛。
还好,解脱了。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最印象深刻的就是,之前老师和我们提过一嘴,说食堂的饭菜不一定好吃,但一定健康。
我没多在意。
结果就是我们那天还在楼梯上嘲笑隔壁第三实验的吃简陋的盒饭。
转眼间看见了简陋而难以下咽的饭菜傻了。
我记得那天老师们脸上的笑和再三的叮嘱。
要带透明笔袋,在考场上写完选择题要先涂卡,考完不要对答案,考一门丢一门,不要在网上乱说话,有可能会被网警抓……
记得我们走过状元门的时候,一声声清脆的击掌声。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门。
那时阳光透过考场那条长廊前的藤蔓,穿过长廊下灵思湖的湖水,
黑天鹅保持着它优雅的姿态。
我们在一个分岔口,熙熙攘攘的。
有的甚至演起来十八相送。
"一群戏精"郭寄晚吐槽。
我注意到了体委和他走得很近的男生笑着挥手,祝福对方。
想来他俩之前有点暧昧的行为,我笑了笑。
然后我也往其中那一个男生的方向走了。
考前有15分钟,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想起来了,第1天的作文很难写,数学很难考。
物理有不会写的,化学有很多不确定的。
但我保持着那三天每场考试前的惯例。
默默祈祷。
祝我考上时光,祝他考得好,祝那个他也考得好。
祝郭寄晚超常发挥。
发卷,动笔,一气呵成。
我不记得我那天是怎么发挥的了。
但只记得那天的旭日格外柔和,出考场时照在我的头发上,
显得我的头发一深一浅的,心情很好。
想到了她的那一句逆流而上。
不禁笑了笑。
第一感受是解脱了。
后来我高一的时候读了一本戏剧叫做《李尔王》。
里面被私生子陷害的埃德加有一句台词。
大意是你认为最痛苦的时候,往往不是你最痛苦的时候。
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
数字老师叫曲?音!不知道为什么正文显示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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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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